第十章:子虚山
皇宫,御书房。
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沉默不言,许久,才问道:“小八的脸怎么回事?”
容禄向来畏惧自己的父皇,颤声道:“是,是儿臣在味怡楼用膳中毒所致”
“嗯?”皇帝剑眉一拧,似是有些不悦。
“不,不,这是儿臣自个不小心弄伤的。”
“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六你来说!”皇帝将奏章重重地扔回桌案,指名道。
“启禀父皇,儿臣只知这伤却是几日前八弟从味怡楼回来时弄的,不过,御医看过之后说一两日便可消散,如今为何成了这个样子……儿臣也不并知晓。”
“哦,那便是朕的太医院的失职了,荣勋让人去唤薛医正过来给八皇子瞧瞧。”
大太监荣勋轻轻瞥了一眼容禄,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再轻手轻脚进来道:“陛下,薛医正到了,并御史台大夫王大人求见。”
“让他等着先让薛医正看看八皇子的脸是怎么回事!”
站在门口薛医正便赶紧上前替容禄把脉,换了三遍手,又仔细查看了他的脸,斟酌了一番才回道:“八殿下这似乎是对胭粉过敏之症,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再过几日便可痊愈了。”
皇帝听完眼睛一眯,直道:“宣御史大夫王大人。”
“宣御史大夫王大人觐见。”
王大人走进来,看见容禄那惨不忍睹的脸,毫不给面子冷哼一声,跪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不必多礼,不知此时觐见所为何事?”
“臣替味怡楼掌柜灯花弄状告八皇子,诬陷诽谤,欺压良民!伤人家财,此为不合;辱人名誉,此为不敬;言及兄弟,此为不悌;”
“更何况,八殿下带私兵两百,硬闯皇陵,在圣上面前不实所为,此乃大不孝大不忠!”
刚经过薛医正的探脉,容禄深知父皇现在在气头上,吓得直打哆嗦,现在这御史台的老东西又来横插一脚,只暗恨自己没有昏死过去!
赶紧辩道:“父皇,儿臣没有!是那个小女子狂我!儿臣也是受人蒙骗啊!”
那日,容禄被京兆尹放后,便往京郊去。他府邸里无正侧妃,妾室通房却是一大把,他瞧中了一个小寡妇,那小寡妇死活不愿与他入府,说是要一个侧妃之位,可奈何母后不同意,便之后在京郊置了房产田地,将小寡妇养在那里。
厮混了两日后,才收到消息,灯花弄上门索要钱财,管家将其痛骂一番并赶了出去。而后在回府的路上,遇着了几位小娘子,只想上前搭讪,却没想到这几位小娘子放话让他去府上提亲。他那是也是被美色迷晕了头,怎么就没想到这不过是一个局。
“出城往向北三里,再向西十里,最后向东九里,那处有座子虚山,山上有座乌有庄,我家小姐在庄上行三,庄中的庄主是个极爱武学之人,届时如殿下真的应邀而来,还请多带一些兵卫,这样……才有机会与殿下一叙,诉……爱慕之意。”
而且,那几位小娘子身上带着阵阵香风,原以为不过是闺阁小姐自个调制出来的蜜香,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是毒啊!他不过是靠近嗅了一嗅,浑身上下都肿了,面部是最严重的!
“殿下此言差矣,那小女子的话漏洞百出,更何况也是言明子虚山乌有庄,这话之中就已经告诉了众人,此事是子虚乌有,更何况如若不是八殿下先起那龌龊之心,未能好好思考那番话,那人又怎会起歹意!”
“若是殿下能够好好学习,又怎会被那女子的话蒙到,带着私兵闯进皇陵,作为容氏族人,连先圣之地都不识得……”
王大人的话越说越无顾忌,容祁忍不住一声怒喝,
“放肆!这可是你为人臣子可说的话!”
“臣是御史!上督帝王,下察百官。孔子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八殿下的所为传扬出去怕是已触怒天下学子,还望陛下周知。如若臣所言冒犯,还请皇上赐臣一死!”
说完,摘掉乌纱,连叩三头。
皇帝沉默片刻后,轻笑一声,“王爱卿严重了,朕的江山有汝等直言劝谏之人,是慕天王朝的大幸事。”
“只不过……”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与安国公在外头向您请安。”荣勋缓步走进来,说了几句后,侧身在皇帝耳旁低语,“坤和宫来报,皇后娘娘着朝服,脱簪散发,跪在坤和宫门口了。”
“让太子进来。”
容祯进来后,果真只向皇帝请完安,呈上江南巡查邸报后,便候在一旁。容禄求救的眼神频频看向他,也不为所动。
皇帝草草看过邸报后,将之往案上一扔,“太子这次差事办的不错。可要什么奖励?”
“替父皇办差乃是儿臣的职责,哪能因此就像父皇讨赏呢。”太子毕恭毕敬的回道,然后画风一转,“只是不知六弟为何跪在这里?莫不是这次又赢了父皇哪件宝贝?”
随意几句,便将君恩惩戒,换做了父子玩笑。
皇帝淡笑不语,看着容祯越矩地将容祁与王大人扶起来,“正巧,我这次下江南淘回来了不少诗书字画,已经送到六弟府上去了,六弟就别在眼红父皇的珍藏了。”
“听者有份,这次带回来的物件里,也有许多王大人所爱之物,里边就有一副冷暖玉棋子,稍后孤派人送去王大人府上。”
王大人颤巍巍地收回手,朝容祯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好了,太子带着小六去给你母后请安吧,你许久不在京城,该是去见见你母后了。让安国公退下吧,他的心意朕知晓了。”
皇帝抿了口茶,荣勋知趣儿地替他捏着肩。
等太子与容祁退下后,王大人悄悄动了动后背,湿哒哒的一副黏在背上,极其不舒服。容禄跪在地上,嘴唇也有些泛白。
“王大人今日所言甚是,朕的这些儿子们中,能向太子这般在朕乏力之时帮上一分的,少之又少。朕不要求朕的儿子们能为朕做什么,却也不愿他们在朕百年之后败了这祖先的江山。”
“荣勋,传朕口谕,八皇子不孝不悌,不友不爱,杖三十,这一个月里便在坤和宫呆着思过吧。着令御林军肃清八皇子府邸的姬妾。味怡楼赏银百两。”
“那蒙骗皇子的几位小娘子便不要再提了,也当八皇子吃个教训。”
王大人舒了口气,跪道:“臣谨遵圣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容禄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起等会还有挨三十仗刑,伤还未好全的地方便隐隐作痛了。
但是太子却是猛地提上一口气不孝不悌,这罪名按在一个皇子头上,八弟这半辈子也算是毁了。又看了看跪着没有半句话的容祁,眼神一眯,不敢反驳。
“好了,既然无事那便散了吧。八皇子杖刑就在坤和宫门前执行,荣勋,你监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