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画宴

“钱玉！”李琳急急忙忙拉着她，“我姐姐没学过这些，你不要逼她。”

钱玉面向王爷开口道：“王爷，这是文场，武场在隔壁，还请王爷这位朋友留步。”

李琳小脸通红，“你，我姐姐也是有才艺的。”

钱玉顺着问道：“不知令姊要表演什么？”

李琳敏思苦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她狠狠地揉揉帕子，嘴角得意的勾起，这次没成没关系，她还不信李柳总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躲过每一劫。

第二日一大早，李柳刚醒，就看见一个粉扑扑的团子扑进自己怀里，李琳扬着小脸问她：“姐姐，今天尚千金邀请我参加聚会，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李柳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笑，瞧着眼神是多么的真诚，要不是自己前世吃过亏怎么会知道藏在这楚楚可怜面具之下，是多么歹毒的心肠。既然你想涉及我，我就让你自食其果。

李琳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发憷，怎么感觉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下一秒李柳亲亲热热拉着手想往常道：“既然妹妹想去，我和你一起便是。”

李琳松了一口气，刚刚的事肯定是她的错觉，这个女人还是那样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

画宴之上，各家小姐争奇斗艳，来来往往互相攀比，明争暗斗。

李柳扭头就要走，李琳拽着她问道：“姐姐，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我不会作画，呆在这里不是自讨没趣吗？”

“哟，这不是李家大小姐吗？怎么画宴还没开始，就要临阵脱逃？这难道就是你们李家的传统？”少女穿着精贵的华服，好像怕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身上挂满了金银玉石，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耀武扬威。

李琳拽拽少女的衣服，小声道：“钱姐姐，你不要这样，我姐姐从小没学过画画，我们不要为难她。”

户部尚书之女钱玉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身为女子，琴棋书画居然疏于联系，你以后怎么嫁人？”

李柳还未出声，便听得身旁道：“牙尖嘴利，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谁娶谁倒霉。”楚若站在她身边反击道。

李琳眼神闪了闪，下一秒她紧紧咬着唇，眼中泪花闪现，“楚哥哥和姐姐真是要好。”一句若有若无的感慨，配上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不得让在场的众人纷纷猜测这两位的关系。

楚若闻言，见自己身边是李柳，立马退后两步，“那什么，钱姑娘是吧，我觉得你骂得对，李柳，你琴棋书画都不会，你以后怎么嫁人啊？”

李柳看着他似笑非笑，眼神好像在说，皮痒了是不是？

楚若顿时感觉自己哪都开始哪都开始疼了，他连忙告辞。脚底抹油，跑得贼快。经过他这么一闹，众人倒是不忍在为难李柳，让她一个人转悠。

李柳随意走着，忽然看见面前有一个棋盘，眼前一亮，跃跃欲试，没想到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楚若一抬头便看到大煞神站在自己面前，他条件反射一抖，“你你你，你怎么老跟着我，我和你说，我的心里只有琳儿一个人，即使你是李家大小姐我也不会娶你的。”

李柳嘴角抽了抽，这人怎么自恋，三番五次认为自己喜欢她。“你放心，我对你这种弱鸡没有兴趣。”

楚若瞪了她一眼，见她坐下开始布棋，那手法可不像一个新人，问道：“你会下棋？”

李柳开始摆第二层，反问道：“不会怎么嫁人？”

楚若摸了摸鼻子感到一阵尴尬，“李柳，你要是个男子，我一定和你拜把子。”

李柳随口答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随着最后一颗子落下，身旁的人寂静无声，李柳好奇的看向他。

楚若倒吸一口冷气，“玲珑棋局，你居然会玲珑棋局！”

“你居然知道！”李柳大惊，棋局几年后才会风靡文人间，他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楚若看着她目光如炬，执起黑子问她：“要来一局吗？”李柳笑道：“奉陪到底。”

两人展开无声的博弈，黑白分明的颜色在棋盘上开拓疆土。楚若被她步步紧逼，他敏思苦想之际抬头看向李柳。

肤白如雪，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就像是振翅的蝴蝶，那双眼睛如同自己手中的黑子，光洁耀眼却望不到深处。少女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明明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却让人如隔云端。皎洁的月光撒下来，对方严肃的黑衣上蒙上了尘纱，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缥缈。

楚若有些愣神，他觉得李柳虽然脾气差了点，但还是很好看的。

李柳见他发呆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快点。”

楚若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是被美色迷魂了头，自己这样怎么对得起琳儿。他在心中默念：我爱琳儿，我爱琳儿。这一分神，黑子便放错位置。

李柳乘胜追击，杀得她片甲不留。

楚若抱着头暗自后悔，“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冷血，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李柳挑眉，语气无比冰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楚若一时间有些心疼，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说出这种话。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插入，来人一身紫色长袍，衣摆之间绣着展翅欲飞的白鹤，腰间坠着青龙白玉佩，手持折扇，上书闲云野鹤四个大字。

“臣女参见王爷。”

“草民拜见王爷。”

赵平扶起两人，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觉得和两人十分投缘，交个朋友如何？”

李柳和楚若互相对视一眼，一时摸不透这位王爷的想法。

赵平到时自觉地坐到两人身旁，“不用这么拘礼，我平时闲云野鹤惯了，你们随意就好。”

李柳倒了杯茶，忽然道：“争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王爷，您说是吧？”

赵平眼中划过一丝暗芒，端着茶一饮而尽，“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姑娘觉得这诗如何？”

“小女哪里懂什么诗文，倒是觉得人生苦短，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好。”李柳第二杯茶递给楚若。

楚若突然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赵平眼前一喜，李柳看向眼前两人，默默抿茶，曾经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和起义军首领云鹤大人，要是这两人能结盟，不知道皇位上的那个还能不能招架住。

李柳勾唇浅笑，“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还请两位恕小女失陪。”

赵平跟着起身，“正好，本王也去看看今年有什么出彩的画作。”

李琳正等着宣布比赛结果，就听见众人高呼，“参见王爷。”周围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李琳大着胆子看去，发现李柳居然站在王爷身侧，两人还有说有笑。楚若虽然站在他们身后，但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李柳。

她咬着舌尖，浓浓的血腥味逼迫自己冷静。李柳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怎么会获得皇室的青睐。既然如此轻易，那自己这么久的小心翼翼又算什么。

钱玉扯扯她的袖子问道：“你姐姐和皇室的人认识？厉害啊。”

李琳脸色为难，小声道：“姐姐，从小就和男孩子一起玩，我也不知道姐姐居然和皇室认识。”

钱玉明了，嘲讽道：“李小姐，我们这可是才艺展，像李小姐舞刀弄枪的人，恐怕不适合在这里。”

李琳一边后退一边看向李柳，众人见她这幅表情就知道这李家大小姐恐怕是胸无点墨之辈。

李柳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琴棋书画，女红中镇，这是考验一个女子是否贤良的标准，自己前世确实没学，因为所嫁非良人。

她幽幽看向赵平，多亏了王爷要求自己做个好妻子，硬逼着自己学了这些，不然此时还真应付不过这种场面。

李琳被逼着胡诌一句，“我姐姐舞绝天下。”

钱玉露出得逞的笑容，“既然如此，李大小姐，请吧。”

李琳拽着她的衣袖，楚楚可怜，“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们不跳好不好？”

李柳推开她的手，眼神泛着冷意，“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李琳装作吓怕了的神色，“姐姐，你不要逞强，大不了我替你上就好。”

李柳拔出侍卫的佩剑，一步一步走向台子中央，那气势不像跳舞，倒像是杀人。

众人屏气凝神，就怕这尊杀神一会想不开给自己一剑。

李柳用剑敲了敲地面，深沉的音符蹦出，她不耐烦道：“奏乐！”

乐师们面面相窥，这是哪一出？楚若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他掏出竹笛，一首乐曲不由自主的倾泻而出。李柳看了他一眼，开始舞剑。

乐曲悠扬而轻快，却仿若哭声。舞蹈轻柔而优雅，跳舞的人带着泪痕。楚若眼前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红占据了他的视线。他看见自己一身玄衣坐在看台上，旁边是心心念念的琳儿，明明两人有说有笑，他却想大喊着让画面停下。

他听见身旁有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摔出。红衣的舞女赤脚不小心踩到了随便，却仍坚持跳舞。舞女的剑和她这个人一样冷，明明是大喜的曲子，在她跳来却是化不开的哀愁。

舞罢，那人抬头看向高处，声音如高山化不开的雪水，“王爷，这舞可能放我去见我的家人？”

楚若一眨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看台上，他顺着舞女的视线望去，高高在上的云鹤王爷，听闻此话眼神只有讥讽和不屑。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喊，救救她！快救她！

耳边琳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可他眼里只能看到舞女眼中化不开的绝望，他竟不知，穿着女装的李柳，是如此的夺人心魄，惹人心碎。

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众人这才得以从刚刚的悲愤中回过神来。

“好！”赵平带头鼓掌，“大小姐果然舞绝天下。”

李柳眼神疲惫，微微行礼道：“王爷谬赞。”自己不会跳舞，但是王爷为了能让心上人开心，逼着自己去学，不过，也多亏了这舞，自己才赶上父亲的葬礼。李柳嘴角的笑容讥讽薄凉。

她看向身旁忽然失落的楚若踹了踹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曲子。”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温柔点，你踹上瘾了是不是。”楚若炸毛，搬着凳子远离她，但是两人来迟，只剩下这最后一张桌子，只得勉强。

李柳挑眉，把他的凳子连人拽回来，“说话！别让我问第二遍。”

楚若有些心虚，总不能告诉她，在她跳的那刻自己就知道是这首曲子吧，这不是摆明了自己喜欢她吗？他梗着脖子，不怕死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李柳淡淡的哦了一声，反正这曲子每年过年都要奏一边，他在别处看过这舞蹈也说不定。她看向角落里哭哭啼啼的李琳，眼神闪过看好戏的意味，不知自己这位妹妹知道她瞧不起的穷酸书生以后权侵朝野是什么表情。

她向后一靠，眼神惬意的眯起，虽然不知道未来的首辅大人为什么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但是能看到李琳不爽就够了，她不开心，自己就开心。

她再次踹踹楚若，好心提醒道：“你不和自己的心上人坐在一起，非要和我坐在一起干嘛？”

楚若愣了愣，半响才道：“七岁男女不同席。”

这是说自己不是女人？啪，楚若被溅了一身水，李柳收起手边的石子幸灾乐祸道：“楚公子这是做什么？虽然云鹤王爷家的酒水好喝，也不用着急成这个样子吧？”

楚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就是不小心说了她一句吗？至于泼自己一身水吗？

赵平瞧见这边的动静，连忙让小斯带着楚若去换衣服。然后顺理成章的坐到李柳身边。

李柳瞟了他一眼，态度不算恭敬，“王爷所来何事？”

“楚兄好像喜欢姑娘。”

李柳没有一丝一毫女儿家该有的娇羞，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反问道：“没了？”

赵平看着她笑道：“在下也喜欢姑娘。”

李柳眼神闪过一丝无趣，张口就来：“王爷身居高位，千金玉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

赵平看到她眼中的无趣，对她更加好奇，“李姑娘，若在下能保证后院之中只姑娘一人呢。”

李柳这才端坐好，认真打量他，反正自己迟早也要嫁人的，与其嫁给首辅那个小人，还不如跟着王爷，最起码有王爷在，李家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无人还。

楚若刚回来就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姿势非常亲密。紧接着就听到王爷说想娶她，而这个女人居然在认真思考。

不是对自己意图不轨吗？怎么还能考虑要不要嫁王爷。楚若气呼呼的插进两人之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两位再说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李柳随手摸摸他的头，哄道：“乖，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楚若不满道：“你干嘛总是觉得我小，我已经及冠了。已经，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后边的声音越说越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片通红。

李柳疑惑的看向他，“我知道啊，你不是一个月后就要和我妹妹成亲吗？”她指了指李琳的方向，“楚公子，你未过门的娘子在那呢？快去吧，不要打扰我们大人之间的谈话。”

若是平常楚若肯定回怼两句，但是此刻他却脸色苍白，浑身紧绷。

李柳迅速扣上他的脉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语气是李柳不曾注意到的关心。

楚若推开她的手，似哭似笑，不知是说给李柳还是说给自己，“李柳你别想了，我爱的人是琳儿。”说完，强撑着礼仪走向泣不成声的李琳那里。

李柳皱眉，怎么感觉他不太对劲的样子。

赵平眼神一暗，幽幽开口道：“姑娘似乎很关心楚公子。”

李柳眼神警告他，“楚若下个月就是我李家的人，我自然关心。”

李姑娘，这可不是对妹夫的关心啊。自然，这话赵平没说出口，他只是很期待接下来的事。

李琳在好友的安慰下还是泪流不止，眼看着楚若过来，将手绢摔给他，凶巴巴道：“你来干什么？”

楚若努力回想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会怎么办，平时聪明的脑子却停止运转，他甚至说不出一句为自己开脱的话。

钱玉瞪了他一眼，嘲讽道：“琳儿，这种人眼里只有荣华富贵，你看他既然攀上你姐姐，肯定会舍了你，你又何必为了这种人伤心呢。”

“琳儿，”楚若抿唇，苍白的解释道：“我没有。”

钱玉嗤笑一声，“你这种人我们见多了，不就是以为自己逗着贵女笑了两下，便以为自己可以跻身世家。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拿什么娶李家大小姐？赵王出手就是黄金万两，你有吗？”

楚若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低着头。

李琳擦了擦眼泪，“钱玉，你别说了，我想喝楚哥哥单独谈谈。”

楚若一声不吭的跟着她走，他现在脑子里非常乱，一边是琳儿哭红的双眼，一边是李柳淡漠孤寂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她那种眼神，自己都很想让那双黑眸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李琳拉他出来，开门见山道：“楚哥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理智告诉楚若，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不是。可是到口的不是出口却变成了我不知道。

李琳眼眸深处闪过喜色，正好自己不知道怎么退婚，这下可是个绝好的时机。她继续装作可怜的样子问道：“楚哥哥，你还喜欢我吗？”

楚若愣愣的看着她，却不接话。

李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扑在楚若怀里，小声啜泣，“既然如此，楚哥哥，我，我和你退婚。”少女试图勾起嘴角，试图露出真诚的笑容，眼泪却不听话的一直往外掉。

楚若怜惜的抱着她，不，不会的，自己喜欢的是琳儿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对李柳那个脾气暴躁还爱踹人的女人有兴趣。

“琳儿，你别哭，我错了。我喜欢的是你，真的，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李琳推开他，坚强的笑道：“楚哥哥，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姐姐肯定很担心你。”

楚若犹豫道：“那我真的回去了？”

李琳点点头，“楚哥哥快回去吧，姐姐会担心的。”

话音一落，楚若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留恋。

李琳这下是真的感到痛苦，这个男人虽然自己从未喜欢他，却享受了好久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而现在，他居然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开自己的手，去见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