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脾气不好

赵将军府中的大小姐脾气不好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一时一个心性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拿眼下来说，这一时怒一时喜的模样叫人颇摸不着头脑。

临到芳华院门口，大小姐捧着几支梅花，心情颇好的吩咐身后那群婆子道，“你们别跟着我了，耽误了这么久，赶紧回去做事吧。”

就这么又回去了？

几个婆子虽然不大明白大小姐这是又闹得哪一出，不过谁让她是大小姐呢，她高兴就好，于是婆子们也不敢有个什么怨言，纷纷告退了。

赵李柳上门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夫人耳中，原她也正收拾着要去看看陈氏。

毕竟是她走后陈氏便哭晕了，虽说和她没什么大的干系，全是那陈氏心眼子小。

可到底陈氏是赵李柳的生母，这里头没事也能生出些事来，而且赵李柳这孩子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此时赵李柳竟然找上门来了，大夫人心内暗暗计较一番，去见了赵李柳。

原以为这孩子刁蛮任性惯了，此番又拿捏着个什么，上门来必定是要闹的。

却不想，赵李柳竟然捧着几支梅花，十分恭敬的行礼道，“见过母亲。”

这么客套反倒将大夫人大大的吓了一跳，估摸着这小丫头别是后头又生出什么鬼主意。不想，赵李柳是极认真问道，“上回来母亲这里见过一个粗口白底一尺高的红梅瓶，不知母亲放在哪儿了？月儿想着要来，又记得那只花瓶空空落落的，采了几支梅花来，现下看来，倒是没有地方放。”

大夫人想了想，招过了一个婆子问，“咱们这里有过这么一个红梅瓶么？”

那婆子上了年纪，本就记忆不大好了，再加之琐事关心的少些，此时听大夫人这么一问，悄悄的退了出去，找丫鬟们问了。

见堂上还有几个伺候茶水的丫头杵着，赵李柳皱了皱眉头，“母亲，月儿相同你说些悄悄话，好不好？”

大夫人有些犹豫着看着赵李柳，却见那丫头十分干脆的扭头吩咐身后的丫头，“你们都退出去罢。”

她也不好再拿乔，反倒失了身份，也摆了摆手将丫头们支了出去，又吩咐了几句什么。

待人都走干净了，大夫人笑着道，“说说吧，小丫头，你想说什么悄悄话？”

“母亲！”赵李柳郑重的唤了一声，随后道，“有人同月儿说，母亲想害我娘亲。”

这么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大夫人心头猛的一跳，当即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情。”

“真的没有？”赵李柳脸上是十分认真的神色。

“没有！”大夫人斩钉截铁道，“你母亲那样和软的性子，不争不抢的，我无故去害她做什么？”

“哦。”赵李柳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随后开心道，“听母亲亲口说了没有，月儿安心多了，月儿自然是愿意相信母亲的！”

大夫人心头也稍稍安定了些，却听赵李柳接着说道，“原本月儿十分害怕母亲真的有心害我娘亲，还想着要不要同父亲说一说。”

大夫人只安定了一半儿的心肝儿登时又提了起来，紧张的听着赵李柳歪着小脑袋说，“可月儿又怕冤枉了母亲，所以特此来问问的。”

“月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想事情也越发周到了，母亲很是欣慰。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同你父亲说了吧，免得让他烦心。”大夫人循循善诱道，“月儿也长大了，女孩子家的事情也不能什么都告诉男孩子的，尤其，你父亲事忙，你更不该事无巨细都告诉他的。”

赵李柳想了又想，大概不明白事无巨细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道，“母亲，事无巨细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笑了笑，耐着性子道，“就是不能缠着你爹爹，什么大事小事都和你父亲说。”

赵李柳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然后又想到眼下这桩事，似乎很是苦恼的想了又想，后艰难的点点头道，“母亲说的很有道理，月儿不告诉父亲就是了。”

“乖孩子。”大夫人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后看见赵李柳腾不出手来又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糕点的样子，不由有些意动，过去帮她把梅花枝拿过来。

听她十分感激的道了声谢谢母亲，然后看她十分开心的捏着糕点吃了起来。

一块糕点下肚后，赵李柳貌似有些噎到，大夫人神色微动，端了杯茶喂她慢慢的喝下，又貌似不经意的问道，“月儿，能不能告诉母亲，是谁同你说，母亲要害你娘亲？”

“不能说。”赵李柳摇了摇头，还要伸手去取糕点，大夫人往旁边挪了挪碟子，笑容快要僵硬在脸上。

“同母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不是乖孩子。”

赵李柳眼巴巴的看着糕点，却够不到，不由有些生气道，“母亲不给月儿吃点心，月儿要告诉父亲，母亲也不是乖孩子。”

大夫人冷笑一声，“大小姐只管去说罢，总之，若是不告诉母亲谁告诉了你这件事，这点心就是你父亲来了，你也别想吃。”

赵李柳眼眶中包着一包泪，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跳下了凳子。原本想一走了之，可回头看了看那精致的小点心，悄悄的咽了口口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招大夫人过去。

大夫人只好又耐着性子走过去，笑了笑道，“怎么？后悔了？”

赵李柳两只小手紧紧勾着，身子也有些扭捏，“本来是不能说的，说了不太好，兄长们说，这样没有义气。”

大夫人已经受够了这孩子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保持不住，声音略严厉道，“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就扣下你的丫头们一个个的问，若她们也不肯说，那便一人打二十板子，还不肯说就打四十！”

这威胁对赵李柳貌似十分管用，当即便见她脸上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道，“那我说了我说了，母亲不要打我的丫头们，也不要告诉那位姨娘是我说的。”

“嗯！”大夫人刚应了一声，忽然屋外有人高声道，“夫人，刘姨娘求见。”

赵李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悄悄道，“母亲，她来了，您还是自己问她吧，我不好意思再见姨娘了，您放我走吧。”

这个时候刘姨娘前来，大夫人原本就十分起疑，现在又得了赵李柳的肯定，当下脸色十分阴沉道。“好，你从侧门出去，不要撞上她。”

“还有……”赵李柳小声道。

“还有？”大夫人挑了挑眉。

赵李柳十分不好意思道，“那盘糕点可以给月儿了么？”

“可以。”大夫人想了想，“你先回去，这盘糕点随后我命人给你送去。”

“好。”赵李柳十分欢喜的应了，这时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小丫头领着赵李柳偏门去了。

赵李柳心中好笑，明明一起将丫头们全都支了出去，大夫人偏偏要暗暗在屋里留个人，要不是这人自己走出来，赵李柳她都没注意到。

实在是……赵李柳想了想，很想想个词语来形容一下现下的心情，可想了半天，到底还是年纪太小读书太少，也想不到什么词。

后赵李柳愈加发奋，文采一日千里，许是同今日之事也有什么干系也说不准呢？

到出了门，又看见自己的丫头们被引着过来，赵李柳心情更加好了，午饭多吃了几碗，午觉也睡得安稳。到了下午起身的时候，听闻她的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同几位好友们聚在书房议事，不由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裳也跑了过去。

书房一向是将军府的重地，尤其将军回来的时候，书房府外半里内都是绝对不许有人在的。偏偏赵李柳算是个例外，这将军府里里外外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她便十分顺理成章的去了书房，偏偏不进去，躲在一棵不远不近的树后偷偷观察着书房。

书房内的声音极低，叔叔伯伯们同父亲说的什么赵李柳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清，过了会儿实在无聊的很，便蹲在地上堆雪人玩儿。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渐渐堆雪人堆出了兴致，便忘了隐匿身形，因此便被屋中人察觉了。

有人怒喝一声，“是谁在外偷听？”

赵李柳被吼得吓了一跳，有些害怕当即掉头就跑，可是她哪里能跑得过那些征战沙场的将领们，还没且跑出几步，小小的身子已经被拎了起来。

于是赵李柳急忙大喊道，“爹爹，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将她拎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弼，其后的几人也从书房中依次走了出来。赵贵一听这呼救声，哪里还能不知道偷听的那个正是自家的小丫头。

当即顾不上其他，连名带姓的喝道，“李景和，快放下我女儿。”

李弼自然也不是真的要为难这个小丫头，只不过一时见赵贵急赤白脸的模样有些好笑，遂抱着赵李柳跳到一棵树上，佯装怒意，“赵兄急个什么，先让我审审这个偷听的小贼，再放了她也不迟！”

“你他娘的才是贼，快放了我闺女。”

李弼知道赵贵轻功不济，料想一时也爬不上树，遂老神在在道，“小丫头，你做什么来这里偷听？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叔叔不仅不放你，还要将你关起来，罚你！”

赵贵在树下急得抓耳挠腮，一时怒气冲冲的骂李弼混账混球王八蛋，一时又一脸老妈子相，哄着赵李柳怕她害怕。

终于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转身出去了。

赵李柳此时被抱在李弼怀中，姿势还是很舒服的，再加上她一惯胆大，倒也不怕高，还能认真的听了李弼的话，反问道，“李叔叔说要将月儿关起来？为什么？”

李弼也十分喜欢这小姑娘的胆色，遂十分和蔼道，“因为你这个小丫头偷听！”

“哦，是这样！”赵李柳认真道，“偷听是应该被抓起来的。”

李弼有些意外道，“你不怕被关起来？”

“怕啊！”赵李柳露出惊恐的表情，“叔叔，月儿很怕黑的，也很怕被关起来。”

李弼笑了笑，这才是正常小孩子该有的模样，遂接着道，“所以还不赶紧说，你为何站在书房外偷听？说得不好，叔叔偏要关你在黑屋子里。”

“不是，不对！”赵李柳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李弼理直气壮道，“李叔叔，月儿分明没有偷听，如何能说出个道理？”

“何况……”赵李柳顿了顿，“李叔叔说，因为月儿偷听所以要将月儿关起来，可是月儿既然没有偷听，李叔叔也不能将月儿关起来，更不能抓月儿，还要向月儿道歉！”

“这……”李弼想了想，“那你无缘无故出现在书房外，怎么能说自己不是偷听？”

赵李柳反问道，“那李叔叔出现在书房，是不是也在偷听？”

“不对不对，这怎么能一样……”李弼让赵李柳逗得十分开心，继而道，“别人看见了你并同你说话，这不算偷听。别人没有看见你，你却听见了她们讲话，那才是偷听。”

赵李柳听罢，皱了皱小眉头，“李柳并不知道叔叔们有没有看见李柳，毕竟李柳的眼睛长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长在叔叔们的身上。可若是叔叔们没有看见李柳，现在又怎么会抓到李柳呢？这么说，李柳，还是并没有偷听啊！”

李弼被赵李柳这机智的回答逗得大笑，又看见赵贵怒气冲冲回来，身后的下人们举着梯子，怕真惹闹了这个混世魔王，想了想，抱着赵李柳跳了下去。

而方一落地，赵贵便双掌一错，气势汹汹的打了过来，赵李柳有些害怕，在李弼怀中捂住了眼睛大声道，“爹爹要做什么，月儿害怕……”

赵贵一听，原本五分的力气也散了个干净，冲过去轻轻抱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心疼道。“吓坏了吧。”

“月儿不害怕。”赵李柳眼珠子转了转搂着赵贵的脖子道，“爹爹，李叔叔带月儿跳高高月儿很开心，下次李叔叔来府上，月儿还找李叔叔玩儿好不好？”

赵贵冷哼了一声，知道宝贝女儿没有受惊，心下也不再气恼，只是瞪了李弼一眼，以示敬告！后闷闷道，“以后爹爹带你跳高高。”

偏李弼看这小丫头越看越喜欢，巴巴的往上凑了凑讨好道，“这回的树还不算高，下回叔叔带你跳假山，比这树高这么多……”李弼比了比，赵李柳开心的拍了拍手，“叔叔好厉害。”

赵贵登时便有些吃味儿，立即道，“爹爹也……”

侯莫陈崇忽然哈哈笑道，“赵老兄还是不要为难自个儿，论轻功，你怎能比得过李弼？”

赵贵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怒，赵李柳貌似想到了什么，哎呀了一声。

又急急道，“爹爹快放月儿下来罢。”

“怎么？”赵贵不放，跟着几位好友一道回了书房，将赵李柳放到了膝上问，“有什么要紧的事？怎么爹爹还抱不得你？难道……”想了想，赵贵有些伤感道，“难道喜欢你李叔叔不喜欢你爹爹了？”

“不是不是！”赵李柳连忙摆了摆手，又抱了抱赵贵的脖子，“女儿自然是最喜欢爹爹的，爹爹天天抱着月儿，月儿也是最最喜欢的。只是……”说到这里，赵李柳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屋外悄声道，“只是母亲今天心情不好，早些时候还罚了刘姨娘，月儿有些害怕，见过爹爹之后，要赶紧回去了。”

“无需害怕……”赵贵听罢哈哈一笑，“做错了事情才会受罚的，爹爹的小月儿这般懂事，无缘无故，你母亲不会罚你的！”

“那月儿就更不能缠着爹爹了。”赵李柳挣扎起来，“母亲说爹爹事忙，月儿不能缠着爹爹，更不能事无巨细都同爹爹说。”

赵贵听出了些意思，眯了眯眼睛问，“你母亲有什么事情，是不让你同我说的么？”

赵李柳忽然安静下来，也不挣扎，低下了头，半响更是红了眼睛。

这小模样儿瞧得赵贵心里一揪，好言哄道，“莫哭，爹爹的小月儿，有什么事，和爹爹说，爹爹不同别人说好不好？”

赵李柳小嘴巴瘪瘪的，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几位将军们，“叔叔伯伯们也不许同别人说月儿才说的！”

那几位将军们，尤其是李弼当下十分干脆道，“不说！一定不说！”

后赵李柳忽然呜咽呜咽的哭出声来，“娘亲……娘亲病了……晕过去了……月儿很担心……刘姨娘说是母亲害了娘亲，月儿去找母亲的时候，母亲好凶，要打月儿的丫鬟们，还不许月儿和爹爹说。”

“爹爹，月儿就是想爹爹了，和爹爹说说话，月儿就要赶紧回去的，不然就和刘姨娘一样了。”

“刘氏？”赵贵面色发冷，“刘氏她怎么了？”

“丫鬟们说，似乎是因为刘姨娘说错了话，要被……要被母亲打死了……月儿以后不能和父亲多嘴说话，不然……不然母亲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