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不管

播仙寺，原先是古播仙镇附近的一处古刹。明清两朝前还是善男信女来往络绎不绝之地，后因闭关锁国重农抑商，导致该地以中转货物倒卖的人口失去了生计，这代人少数内迁陕甘，大多数都随着当地的宗教群落去了中西亚地区，所以在清末时期，此地人烟稀少，古刹也残破荒废。

清末朝廷腐败无能，广西一带太平军打着“无处不均匀”的口号，几年间就与清廷对峙南北，清军为了抵挡太平军势如破竹的进攻，分别设立江南和江北两座大营，以图借半座河山国力拖垮根基不稳的太平天国。

在对峙初期，南北两个阵营在外交上，太平天国占尽优势，尤其是在拉拢国外列强方面，与西方一样信奉上帝，清廷在南阻抗太平军之际，北方的沙俄也不断地侵吞外兴安岭之地。但后因天王洪秀全对外拒绝将其拜上帝教认宗罗马教宗，甚至一度以独立宗法为名，将拜上帝教根据国情进行一系列改头换面似的改革，最终因为渗透了西方在华几百年经营的教会网络，而遭到了西方列强的抛弃，或是直接干预。

为了在外交上破局，和地缘战略上围堵清廷，洪秀全的幕僚们为其策划了一套方案，那便是勾结沙俄在中亚的势力，让曾经生活在南疆一带的中亚播仙一族回归到当下人烟稀少的故地，并还联络了中亚冒险主义政治领袖阿古柏一同占领新疆全境，以达到丢新疆逼京师的目的。

随后播仙族重归故里，在此建造全新的播仙寺以定宗教正统，待清廷与太平天国决战之际，与北疆的阿古柏南北呼应，约定北面拿下达坂城，南面攻下敦煌，最后会师兰州，与太平天国的南京、远东海参崴相望共逼京师。

如果以上计划顺利进行，这清朝历史必然重写，甚至快速覆灭。但历史总是有那么多偶然，一触击溃了这蓄谋已久的大国阴谋……

风沙、火焰、杀气，肃杀的气息在播仙战马口中嘶鸣着，无数火把在不远处燃起，又在车臣饭店四周围城一个包围圈。

“这些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个鼻梁高挺眼窝深凹的女子站在车臣饭店的碉楼上说道。

“播仙寺至此几里地不见火把焰萦，却在跟前燃火围堵，可见带头之人颇有深计。”另一个留着长须的老年人，也就是车臣饭店的掌柜说道：“听这几日来往车臣饭店的黑市商贩透露，播仙寺这几日进了一批枪械，当地民兵又把控了河谷入口，看来这把火始终还是要烧来的。”

这高鼻梁女子样貌俊美，身材高挑，双眼大且有神，一身艳红的民族风长裙在月光下荡漾。十年前在巴基斯坦倒卖毛毯结识了在南疆开饭店的王老板，那时的王老板英姿飒爽，眉宇间藏着故事和洒脱，两人一见如故，都说北极熊国度的女人中年易胖是个美丽的诅咒，两人结婚后这个魔咒似乎转移到了王老板身上。

车臣饭店自十年前改名以来，便开始了新的经营模式。在这条沙区丝路带上，来往商旅有些做着传统的贸易，比如倒卖丝绸布匹、茶叶、玉石、香料、药材和颜料这样的经典奢侈品，又或是贩卖一些民生日用品，但随着国内外局势巨变，南疆古老的丝路一带开始了泛起了黑市文化。

随着河谷地区人口的迁入，和稳定上升经商环境，河谷地区在近些年多次面临人口过载的问题，在荒漠地带，以及当下生产力未走向现代化之前，这样的问题是容易引起民变的，但总是能得到快速解决，这让人疑惑的解决方案，便是当地兴起的人贩贸易。

而人贩贸易运输线是一条因为历史原因偶然促成的走私路线，二战后，国民军残余势力从滇桂逃至金三角地区，在多年的武装割据后为了生存，做了两项臭名昭著的生意，一个是制毒贩毒，另一个则是人口和器官买卖。

南疆与金三角之间的贸易运输线，最大的关隘就是云南横断山脉南侧的国境线，但因为上世纪60年代国际共产主义的赤色青年运动频发，尤其是东南亚地区，当时中国国内的一些拥有崇高国际主义精神的共产主义斗士青年，也纷纷从此处越过国境线奔赴国外。而在这样的边境地带，因为边境线内外的老百姓都是自由走动的，且拥有同样的宗教信仰文化，所以当地政府也因为少数民族自治的缘由给了很多政策方便，所以就自然地因为各种原因为南疆至金三角的人口贸易开了一条“绿色通道”。

在开通了“绿色通道”后，起初为了掩人耳目，运送人贩的运输队会伪装成商队，而因为丝路一带贸易发达，这商队便顺利成章地开拓了走私民用物品的生意，而车臣饭店便是从那时起搭上了这趟走私的顺风车。这趟顺风车，让车臣饭店拥有了供应链优势，在荒漠地带提供高端客源食用的山珍海味，迎合了当地的消费升级需求，但又不得不因此上了人贩子的贼船，为他们提供人贩据点的补给和身份上的掩护。

久而久之，车臣饭店，便成了一家实打实的黑店。他们在此，进行人口贩卖，走私倒卖境外货品，为境外势力提供情报，勾结当地宗教和军方势力助长腐败风气，这每一条罪名都足以让这王老板和王夫人身陷囹圄，甚至枪毙，但这丝路带却因为他们的存在，愣是被平衡出了一方繁荣的景象。

当下的播仙寺之于车臣饭店，是一个复杂的存在。播仙寺的宗教信仰和文化底蕴滋养了当地河谷的人民，这是一个神奇的供养，在一个文化枯竭的地区，人们的生活总是有一些过妄的追求，但在这个河谷地区，人们总是知晓自己的宿命，并因此而感到满足。但这样的文化氛围，也是非常脆弱的，一旦宗教领袖受到控制，外人借文化舆论足以将大众带入无底深渊。播仙寺在近年来，高层局势诡异难测，与境外势力勾结，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而车臣饭店的在当地有通天的能力，自然就成了播仙寺的保护伞和遮掩墙，作为回报，播仙寺一度否决当地教众做餐饮，还把世俗集市街也从河谷内搬迁至车臣饭店门口草甸区，为其增加人流量。

当然车臣饭店最重要的能力，便是搞定了河谷军区的情报团团长虞仁，原本沙区丝路带只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两弹一星工程落户罗布泊后，此地就扎下了驻守军营，随后多年军营编制越扩越大，升至师级军区后，还从北疆调度来了一个情报团，这对于河谷地区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这与以往的政府管辖和军方巡逻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管控。

因为虞仁的存在，河谷地区的军事管控开始奏效，但因介于车臣饭店在当地的平衡枢纽关系，军方便在沙区丝路带上保留了一个共同协管地带，由播仙寺负责组织民兵维护人民生活秩序，车臣饭店继续在当地保持原有功能。

显然，车臣饭店之于播仙寺有着相互依存的关系，而当下包围态势，王夫人和饭店掌柜都看出了不仅仅是因为漏网之鱼告之买买提在此遭遇而起。

“大厅是否清理完毕？刘掌柜。”王夫人眼观饭店四方烽火逼近，坐镇碉楼指挥道。

刘掌柜看了一眼反射管道棱镜道：“已经没问题了！”

“那就先放4号包厢。”王夫人说完像是征求意见一样看向刘掌柜。

“这是一步险棋，从包厢的监听记录来看，他们的交流滴水不漏，如果他们不够了解当下河谷局势，与播仙寺教众纠缠不休，会导致局面混乱难以收拾残局吧？”刘掌柜一边看着监听语录报告，一边回答道。

“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当年王家十月围城，如果不是刘掌柜的祖父远赴千里之外请来虞三爷来破阵，那样的敌我悬殊，王家必然被历史碾为尘埃。如今虽然虞家后人深陷囹圄，但其分支陈家少东也应全力相救。”王夫人激昂道。

“好，那就开4号门。哪怕他们不念同宗之情，也会顾及这潜入队的安危，我就不信他们计划周密打通诸多关卡冒险送进来的队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们。”刘掌柜道。

碉楼上的控制台关闭了包厢内的输香管，随即4号包厢门被弹开，里面的几个陈师长亲信部下正襟危坐，眼见外面云雾早已不见踪影，便小心试探地走出了包厢，站在行廊上俯视大厅空无一人，又见其它包厢禁闭不开，随后来到大厅，看见王老板忽然出现在行廊下也就是二楼的俯视盲区中，他带着试探性的微笑又做着恭送的动作，眼见此状，刚经历种种异象的4号包厢一众人也不敢逗留询问什么，就全都出了缓缓打开的酒楼大门，这一脚迈出去，眼前的一片火光浓密的气势又着实让他们再次心惊胆跳。

4号包厢一行人，出现在播仙寺教众的包围圈下，一行几人犹如双腿灌铅不敢动弹，带头人陈云斌上前交涉问道：“我们是河谷军区的干部，你们是哪里的民兵组织，包围这家饭店是在执行什么军令吗？”

包围的人群中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袍老人缓缓移出人群，开口说道：“各位领导，我们今日来此不为公事，只为私事，自然与你们无关，请各位领导移步。”

陈云斌，原是陈君在兰州就职时下属警卫兼秘书，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军方干部，被当地民兵组织直接无视，又见这些身着播仙族服饰的民兵铁骑个个都持枪，一副剑拔弩张之势，让他不敢多做纠缠，转身带着身后的战友启动了来时开的吉普车灰溜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碉楼上的王夫人眼看当下第一颗棋子已入局，紧接着扬起第二颗棋子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