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陪伴

早上吃过早饭秦卿卿带着资料来到邮局，又一遍检查核对后，做出了那个神圣的动作，郑重其事的将作品寄出，秦卿卿长舒了一口气，走出邮局。

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天空很蓝，飘着朵朵白云，微风不燥，吹在脸上稍有凉意但并不似冬天寒风般刺骨，还挺舒服的。

秦卿卿一直以来都是司机接送，今天宽婶说司机出去了，自己就坐公交车出门了。走一走逛一逛也是很好的。走在街上，秦卿卿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人流，恍如隔世，自己仿佛很久没有上街了，这几个月日子过的太快了，忙碌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算一算爸爸妈妈走了三个多月了，秦卿卿吓了一跳。

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好不好，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秦卿卿一抬头自己竟然回家了，已经走到楼下了。这里有三个月没回来了，忽然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秦卿卿觉得自己好委屈，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一家人不能在一起，自己竟然也没时间回来看一看，随手掏出钥匙，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不管去哪里家里钥匙随手都带着。

开门进去，家里跟以前一样，没有人动过，但是也并没有蒙尘，仿佛有人打扫一样，物品没有动，但是很干净。秦卿卿并不觉得奇怪，肯定是艾弘文找人来打扫卫生了。看看这个熟悉的地方，每一处都曾经是一家人的欢乐和回忆。

秦卿卿在家里坐了一会，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算了算时间，也许他们正在睡觉，还是算了吧。秦卿卿每次跟他们联系基本都是发短信，那边也许很忙，回的很慢，但是每次都回。她想了想，发了一条过去：爸妈，你们好么？我今天把参赛作品寄出去了，顺便回家看看，咱家还是老样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们了。

收了手机，秦卿卿又去房间里找了几本书，装到拿不动了，才离开。想了想，临走的时候在桌上放了一张字条，留言：谢谢你帮忙打扫卫生。

中午秦卿卿回来了，宽婶看到她连忙招呼她洗手吃饭。

“今天周六，老艾也不在家吃饭么？”秦卿卿问宽婶。

“少爷在家，只是一直在书房里忙，不让人打扰。卿卿小姐先吃吧。”宽婶忙着去张罗饭菜。

“宽婶，”秦卿卿想打听一下，“你知道你们家少爷最近在忙什么吗？”

“哟，这个我可不知道，只知道少爷最近都是半夜才睡觉，还打电话。”宽婶说道。

半夜打电话，那应该是海外那边的事情吧，也许真有麻烦，哎，这些天自己也忙，一会吃完饭去看看他。秦卿卿盘算着，坐下吃饭。

一个下午秦卿卿都在房间里看书发呆，给李老师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一下作品已经寄出了，李老鼓励她，一定没问题，并且告诉她这只是一次练手，接下来要准备更高级别的展览，李老是组委会专家之一，秦卿卿觉得自己很幸运，干劲满满。

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见过艾弘文。秦卿卿放下书本，朝他的书房走去。

天色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好像并没有人在里面。秦卿卿在门口站了一会，推门进去，进门处就是她的那幅“梦”，被挂在了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明快的颜色给这充满男性元素和黑灰主色调的房间增加了轻松快乐的气氛。

秦卿卿环视了一圈房间，闻到了烟味，在书房角落的沙发里艾弘文坐在那里抽烟，头埋的很低，情绪非常不好，很沉默，没有看她，面前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燃尽的烟蒂。

眼前这一幕让秦卿卿惊呆了，艾弘文是不抽烟的，略有轻微的洁癖，非常讨厌烟酒异味的一个人竟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抽烟。整个人懒散颓废，好像在发愁什么，头发没有打理，蓬松垂在额头，一身运动装束，手指仍然夹着一颗还未燃尽的烟，应该是没怎么抽过，燃烧过的长长的烟灰似乎下一秒就将落下。

艾弘文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卫衣，牛仔裤，这身衣服不是他的眼光，愣了一下，秦卿卿大概是看出来他的疑惑，解释道，“上午去寄参赛作品，顺便回家看了一趟，这是以前的衣服，不穿怪浪费的就拿回来在家里穿穿。”

秦卿卿声音很小，生怕惹他发脾气一般。

“挺好的。”艾弘文回应。

秦卿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着他，“老艾，你怎么了？”

“卷毛，过来。”艾弘文叫她。

秦卿卿乖乖的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屋子里光线越发暗了，“老艾，到底出什么事了？”

艾弘文垂下眼帘，一阵寂静，空气中流动着哀伤的味道。

“我母亲生病了，前一阵子就进了一次医院了，好了。这几天又突发的，抢救过来了，昨天又有反复，现在还不知道情况。”艾弘文一字一顿的说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卿卿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监护人”无力的一面，母亲病重艾弘文却没办法回去探望，这对于一个儿子来说是莫大的悲痛，所以只能每天晚上算着时差给那边打电话。

早几年环亚集团的事业只在海外，后来是艾弘文提议家族决定将重心逐步转移回国内。但是大企业在海外发展多年，转回来太难了，所以只能由艾弘文先回国发展，他的父母和爷爷在海外打点，由于纳税、核心数据以及贸易方面的问题，国外现在不放行，各种阻挠，各种为难，事情颇为不顺。

本来早就想到的困难，也是做好了打算，虽说有些困难倒还不至于焦头烂额，但是，父母和爷爷的年纪都大了，尤其是母亲，因为十六年前的事情以后落下了病根，身体越来越糟糕，这次突然的病发，让艾弘文很无助，调集了那边的专家资源，但是毕竟不在身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弱的一面，或许牵扯家人，或者牵扯爱人，或许牵扯曾经的伤痛，这样的人才更鲜活。秦卿卿看着艾弘文的沉默，静静的陪着她，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是那样一个聪明睿智的人，该做的都做了，事情想的比谁都明白透彻，但是他也需要安慰。

幽暗的房间里，秦卿卿坐在对面，陪伴着艾弘文。想起了什么，他聊几句，有小时候母亲的事情，有自己的成长，有欢乐，有痛苦，有自己的理想，也有心甘情愿担负起的责任......他说，她听，秦卿卿给予专注的倾听和理解的眼神，这就是最大的理解和支持。

那天，艾弘文说了好多好多，也许他太需要释放太需要倾诉了吧，是啊，从小到大，作为一个肩负起家族使命的男孩，他有什么痛楚多半是忍着的吧。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秦卿卿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毫无设防愿意倾诉的一个人。

她坐在那里，脸上是柔和的光线，温柔，沉静，他说的每一句话她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她没有安慰他说些大家都会说的话，她静静的倾听，默默的陪伴，让他的心有了安放的地方，不再慌乱，不再焦躁，变得很安定，很沉静。

秦卿卿的性子就是这样，一半天生，一半艺术家的特质，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就能让人共情，天生注定，她就是艾弘文的情感寄托和陪伴。

那个晚上，他们缓慢的聊着，仿佛走进了彼此的内心，抓到了那个心门的钥匙。

那一夜艾弘文没睡，算着时间跟海外电话，秦卿卿因为刚忙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在旁边陪着他。直到听到他说，“那就好，仔细观察，平稳度过安全期。”

艾弘文的妈妈，秦卿卿的印象中是一个温婉优雅的女人，非常漂亮，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微笑，小时候见过几次，非常喜欢秦卿卿，总是抱着她。这么好的阿姨，一定会平安的，秦卿卿默默的为她祈祷着。

打完电话，已经是夜里12点了，艾弘文的脸色好转了好多，秦卿卿一直陪着，不知道这个消息妈妈知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跟着担心的。秦卿卿突然想起了这个，决定等阿姨确实痊愈了，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

“否极泰来。”秦卿卿微笑着给了艾弘文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个子矮手臂短，艾弘文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温暖到了，一种心里踏实的感觉。

“卷毛，”艾弘文看她，“你该去睡觉了，太晚了。”

“听到好消息才能放心，不然我也睡不着的。”秦卿卿开心的笑了，“还不困，但是，饿了。”两个人都没有吃完饭呢。

“那让厨房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这个时间他们都休息了吧，别折腾了，我带你出去吃怎么样？”秦卿卿想起了好吃的夜宵。

“好，随你。”艾弘文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丹凤眼弯弯的，脸上有些青青的胡茬，又凶又萌。

“走，你开车，我带你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对于吃东西，艾弘文一定是相信她的，如果不画画，秦卿卿应该能成为一个好的美食鉴赏家。

十月末的夜晚，树影稀疏，月亮又大又圆，空气很凉，但又不是冬天般刺骨，两个人穿了外套，休闲舒适的装束，秦卿卿导航，艾弘文开车，来到了一条美食街。

这里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好像才刚刚开始夜生活一般，一条街被独立摊位自动分成了两排，每一排都有左右两边，每个摊位造型都是一样的，只是各家做的东西不一样，后面都有三五个小桌子就餐位子。

各家都像夫妻店，大多数都是女人烹饪，男人收钱，女人烹饪的手法敏捷利索，熟练且快速，男人慢慢的收钱找钱但是却非常仔细认真，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扫码支付，男人就负责收拾桌椅和客人吃剩下的餐盘，洗漱，帮老婆打打下手。

这里的生活景象是艾弘文并不熟悉的，看着招牌上的名称：烤冷面、凉皮、米线、尖椒、烤馒头、烤面筋、羊肉串、涮涮、烤肠、馄饨......还有各种炒菜，小龙虾，火锅，和饮料、冰淇淋......很多东西是他并没有见过的，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的食品。

“怎么样？想吃什么？”秦卿卿兴奋的问他。

“我都没吃过，哪个好吃。”艾弘文虽然少爷出身，但是也是接地气的一个人，对这种生活并不排斥，只是没时间没机会体验罢了。就像上次的冰淇淋大餐，没吃过，不知道怎么吃，但是没有偶像包袱的他，享受起来旁若无人。

“那我来选吧，我知道。”秦卿卿开心雀跃。

看着这个熬的两眼有些发红却很兴奋的小人儿，艾弘文心里一阵暖，默默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艾弘文也想尝试一下人生中的新感受。

秦卿卿带着他一会吃这个，一会吃那个，一路下来边逛边给他讲解这些料理的制作方法，并且建议可以让家里的大厨师傅来看看，偶尔改变一下口味也未尝不可，艾弘文觉得她的提议很好，秦卿卿就是这样一个，什么样的生活都让她过的丰富多彩充满欢乐和希望。

逛了一圈下来，两个人都吃的肚子圆滚滚，艾弘文平时的节制是很少让自己吃饱的，这是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但是，连日来的焦虑和担心让他无助和疲惫，今天彻底放肆一把。

两个人满足的吃饱喝足，迎着月光回家。

“老艾，”秦卿卿今天精神极好，并没有犯瞌睡，“我都忘了告诉你，那天校庆你的演讲简直太棒了。”

艾弘文并没有答话，脸上笑的很灿烂，从小到大听到的夸奖太多了，但是从秦卿卿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