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继
“我妈担心你，早想过来看看了，可是腿脚不便，正好赶上今天食堂有猪蹄子，就让我买了带过来，看看慧姨。”说话的时候，苏念把猪蹄子放在桌上，还有一些鸡蛋。
钱慧着实吓一跳：“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着就让苏念拿走。
“慧姨，你就别跟我推辞了，还不能当成是我孝敬你的？”苏念挽着钱慧的胳膊撒娇。
钱慧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家咏梅以前也爱说这话，这会儿从苏念嘴里说出来，她忍不住一阵难过。
苏念也是个小机灵鬼，她没有直接说工作的事儿，而是跟钱慧聊着天，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是高中生的信息。
察觉到钱慧微微出神，她这才满意的站起来，“慧姨，时间不早了，不如咱们一块去厂里吧。”
“好好好，一块走。”钱慧失神的跟在苏念身后。
苏念没有自行车，上下班都是靠步行，钱慧让她坐后面。她很自然的搂住钱慧的腰，嘴里时不时哼着小曲。
钱慧听着她好听的声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这感觉太美好了，好像她家女儿还活着一样，让她沉迷其中，不愿意清醒过来。
一下午，钱慧时不时就往苏念那边瞧，满脑子都是苏念帮她吵架的声音，还有她悦耳的歌声。
下班以后，主动走过来说，“念念，你妈摔了腿我还没去看过，我今天跟你一块回家，过去看看她。”
苏念自然是愿意的。
钱慧中途买了两包桃酥，买了些猪头，一点不比那两个猪蹄子便宜。
到了家，苏念开始忙里忙外，又是打扫院子又是烧水给两个泥猴子洗脸，脚就没有落地的时候。
钱慧坐在屋子里跟王桂兰聊天，不由赞叹道，“念念可真能干。”
王桂兰叹息：“是个勤快孩子，就是命不好。下乡这么些年，不知道熬了多少苦日子，要不是我这腿伤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钱慧这才想起来，苏念下乡的事情。
当年苏家把小女儿送到乡下，厂子里可没少议论。都说王桂兰偏心，舍不得大闺女，舍不得俩儿子，偏偏把最小的送走了。
她盯着苏念利索干活的动作就知道没少做，她心疼这孩子，脑子里涌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从苏家回来，钱慧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苏念的影子，还有中午她叫她那声“妈”。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宋卫平下夜班回来见她这样，开口问，“怎么还没睡？”
钱慧心里乱糟糟的，干脆不睡了，披了件外套过来说，“我给你搓搓背吧。”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宋卫平打趣的说。
自从闺女去世之后，钱慧一直闷闷不乐，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他都担心她会出问题。今天倒是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好像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了。
钱慧吸了吸鼻子，拿毛巾给宋卫平搓后背，两个人都没说话。
直到洗漱完，宋卫平坐在床上扇着扇子，这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还惦记着白天大伯母的话？你别搭理她，我没想过要过继宋家哪个孩子，咱们俩这样也挺好的。”
他以为钱慧在为这个闹心。
“不行！”钱慧马上反驳，“我这身子不争气，要是再没个孩子，以后我走前面，你怎么办？”
“你冷静点。”宋卫平端水给她喝。
钱慧喝了一口，本来没能给宋卫平生个儿子，她心里已经够内疚了。这会儿自家闺女还走了，她哪能心安？
既觉得对不住宋卫平，又害怕他会责怪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她难受极了。
“我不是说不过继了，而是想着不要宋家那边的孩子。”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出门在外，宋家那边的亲戚是怎么对待他全家的，他就算没有孩子，也绝不会过继他们的。
“你这是……”钱慧狐疑的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机械厂以前来的教授吗？”
他们当年为了攻克一个技术难题，特意去大学聘请回来一个海外留学的教授，那时候他天天跟在教授身后学习，那教授也是个好人，对他没有任何隐瞒，什么都教他。
可以说，没有那个教授，就没有今天的宋卫平。
可惜的是，至今为止，因为海外关系，教授至今没能回城。
“我记得教授姓谭？”钱慧心里马上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错，谭教授没了。”
钱慧吃了一惊：“怎么会？我记得他也就比你大几岁。”
“当年下放的时候，他大儿子当兵没被波及，可是小儿子跟着下去了。谭教授去世以后，小儿子也当兵去了，前两天传回来消息，说是大儿子也没了。当时大儿子的媳妇怀着孕，听到这个消息，也难产去世了，好在孩子留下了。”
钱慧有些蒙：“所以，咱们是要过继这孩子？”
“不，咱们过继教授家老二。”
“这不行吧？我记得谭教授还有个姑娘，之前不是嫁人了？”
宋卫平叹了口气：“那姑娘她男人没了，她就改嫁了，后来瞅着谭教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干脆跟谭家断了关系。”
“这么绝情？”她以前只是隐隐听宋卫平提过，倒是不清楚这其中的曲曲折折。这会儿弄清楚了，也是一阵唏嘘。
“要不说，现在这老二也就一个人，过继给咱们正合适。”
钱慧问：“那孩子多大了？”
“刚成年，也就是十八九。”
“那……只要他愿意，我就没意见。”
宋卫平握了握钱慧的手，想着谭教授那样的为人，要是他家孩子，肯定是个不错的苗子。
“不过，那纺织厂的工作……”钱慧犹豫的看了看宋卫平，“老宋，你觉得苏念那孩子怎么样？”
“苏念？”
“中午那孩子，桂兰他们家小女儿。”
宋卫平脑子里蹦出来那个挺厉害的小姑娘的脸，皱了皱眉头问，“你想把工作给她？”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钱慧叹了口气，“我今天下班去看了桂兰，虽说她把工作给了苏念，可我瞧着她也不是打心眼疼这丫头。那孩子一回家就忙的脚不沾地，桂兰不说让她歇会儿，倒是满嘴都是老二一家。”
她眼睛里满满的疼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桂兰两口子还是这样，也真是可怜了那丫头。”
宋卫平一听这话，对苏家观感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