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说着说着又往我肩膀上蹭，我预感不妙，说，喂，我要上楼了。

他靠我耳边轻声说，我也上去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强迫你的，我就上去睡个觉。

我说，不行。新床明天才送过来，这里睡不下。

他还是磨蹭，用嘴舔我耳朵，含糊的说，睡得下睡得下，我抱着你，像袋鼠妈妈抱着他的小孩那样睡。

我说，我今晚还要加急写篇稿子，没空理你。

他说，我不需要你理啊，我又不是小孩。你写你的稿子，我睡我的觉。

我说，不行。

他说，那我给你888，现在就微信转账你，你让我上去睡觉嘛，好不好？

我？？？这个人还真当自己有钱，就啥都能做到呢？

死暴发户！

然鹅，有钱就是什么都能做到啊！

《金粉世家》的金燕西怎么追到冷清秋的，尼玛人还不是靠钱追到的？今天送一匹布，明天送一双鞋的，谁送我，我也喜欢谁啊。（详见《金粉世家》根本是本恐怖小说）

我这正犹豫呢，毕竟888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啊，他又说，而且我这么晚回去，我妈妈又要说我回去晚了的。

我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就“腾”的一下，想起了我前男友。

他是一个非常温柔nice的人。

以前我们俩没多少钱，去听黄耀明和林志炫的演唱会，他每次都跟我说，你一个人去看吧，买张贵价的票，我就在门外等你，四处走走，结束了，我再来接你。以前我脾气坏，常常打他，他也不还手的，只是任凭我打。

我特别眷念他的温柔，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对我温柔纵容是源于他母亲的强势培养，把他培养成一个畏惧所有亲近女人的男人，无论是我，还是他妈妈，还是他姐。

他母亲第一次到广州我们住的出租房里，我还在上班没回家，他母亲就擅自以风水不好，按照她的需求换了我的床的方位。

他母亲嫌弃我家庭条件差，还有弟弟在念书，单位不好，而我好强掐尖敏感，不能受人欺，跟他母亲的这种拉锯，持续了两年，他夹在中间，两面都说不上话，最后他选了他妈，回去跟别人结婚了。

是的，我一直没有原谅他。

我也从此不打算深刻的爱别人，一门心思只想挣钱，挣钱挣到不让人瞧不起。

没钱，什么都是假的。

杯弓蛇影，一听到陈先生说他回去晚了，要被他妈妈说，我之前对他有的那些好感，慕强，甚至连贪财，那一刻全都消失了。

老子不是刘兰芝，去了一个焦仲卿，又来一个。

于是我脸一下子就垮下来，硬邦邦的把他推开，冷声说，既然怕你妈骂，就赶紧回去吧，不再这里拖拖拉拉的。

他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我的排斥，身体也不自觉的挪了一下位置，离我更远点了，车里的气氛变得很凝重。

我说，我走了。

他也冷声说，行吧。

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忽然抓着我的手说，你等下，我有话说。我现在觉得有点生气，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我说，我什么态度？

他说，你忽然变得很不喜欢我，非常讨厌我，可是不告诉我为什么，这样是不好的。

我说，没有。

他坚决说，有。

我坐回来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24岁了，成年人了，还跟你家里人一起住，你回家晚上你妈妈还管你，是不是你现在在外面过夜，还得知会你妈？你为什么不搬出来住？

他说，那肯定啊，我不回去就会给我妈妈发信息啊，免得她担心。家里房子够住，我为什么不在家里住啊？而且有阿姨搞卫生煮饭，很方便啊，我又不会搞那些。我现在就是想住出来，也没地方去，难道还租房么？家里其余的小点的那些房子都租给人家住了，那些人都租了7.8年了，都是老熟人了，我妈说不好意思加人家租金啦，一年加个几百块意思意思，大点的就租给别人做画室啊艺术工作室什么的。我每周有一天都会早回家，不出去打牌和玩儿的，就陪我妈聊天，我姐不是嫁到深圳了吗？一周半月她才回来一次，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我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很惭愧，是啊，就凭人家在家住，也不能下定论说人家就是“妈宝男”，就算他是妈宝男，也轮不到我管啊，我是他什么人呢？

炮友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于是，我尴尬的转移话题说，那你爹不陪你妈说话？

有钱人总要有点不如意才好啊，才符合我们穷人的设想嘛，不然让我们怎么活？

他说，陪啊，但是老公的陪和孩子的陪不一样嘛。难道你爸爸陪你妈妈，你就不陪她了？

我嘴上说，嗯嗯嗯，是的。心里悻悻然想的却是，像我们这种穷人，跟你这种大少爷怎么比？毕竟我们的生活常态是，人生艰难，所谓的老公老婆的互相陪伴，不过是，五分不耐烦三分懒得搭理偶有两分怜悯，那是物伤其类的悲凉，孩子接到爸妈的电话就亚历山大，他妈就跟发现了定时炸弹一样慌得不行，反正他们来电，不是念叨他们自个儿的不幸，就是来提醒我们混的多差，有多不幸。

要知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应不应该”和“能不能够”。

他看我情绪稳定了，见缝插针，又开始了，一会儿摸摸我的头发，一会儿又碰我的肩膀，一会儿又摸我的脸，嘻嘻笑，何日君，那我可以上楼去了吗？

那个模样就像小孩向大人讨一件玩具，特别谄媚，故而显得特别蠢。

我败下阵来，行行行，你上来吧。我今晚真要写稿子，你别搞我。

他很高兴，死命捧着我脸亲，亲了我一脸口水。

我说，臭死了。

他说，那我再给你舔掉。

我？？？

接下来又是很麻烦的开着车到处找车位停车，完了，又要爬8楼。

他估计是怕我不让他上楼，虽然明显不耐烦了，但是没怎么敢抱怨，上楼梯喊感应灯的时候，我又傻逼似的有气无力的“喂！喂！喂！”。

他说，你能不能不像个白痴一样啊，喂喂喂的？

我说，那你说我应该喊什么？学人家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一样，对着感应灯大喊“奋斗啊”！“努力啊”！“明天会更好！”“何日君回来！”

他在后面笑死了，说，何日君回来！你这个傻逼真的好好笑！

我说，是吧，好笑吧，好笑你就多加点钱，888上楼的钱，你还没转呢。别以为我忘了！

上楼他说他口渴，我说，啊，没水，现在给你烧点吧。

他嚷，冰箱里没喝的吗？一面说一面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很失望。

坐在沙发上，又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坐在那抓。

忍了好久的少爷脾气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絮絮叨叨，一会儿说，这儿真讨厌，你搬个房子啊，一会儿又说，我讨厌爬楼，我讨厌蚊子。

我一进门就给他烧茶，又给他找蚊香，自认为服务已经一等一到位了。

结果这傻逼还没完了，我也不耐烦了。

毕竟我们穷酸文人的最大特征就是，自尊心又强，又穷，又不耐烦的。

我手上端着一杯开水，热腾腾的，凶巴巴的说，傻逼，你再啰嗦一句，我就这杯开水从你头顶上浇灌下去！你搞出这副“知识青年下乡到农村”的样子给谁看啊你！有钱我不会换房子？有钱的话，天上的月亮，老子都能给你摘下来！

他看我凶，就自己乖乖的接过我手里茶杯了，不说话了。

我说，你赶紧喝完茶，去洗澡，我给你把蚊帐放好，你去睡觉，我要写东西了，明天一早要交初稿，编辑看完，还要修改的。

他说，真还要写啊，现在都快12点多啦。

我说，没事，我常开夜工的，习惯了。白天要上班，哪有空写东西。

他洗完澡就在里面叫，让我拿毛巾，我在电脑上翻资料，没搭理他，又开始叫，何日君何日君。

我说，不是给你新毛巾了吗？怎么自己不拿进去？

他说，我忘了不行啊。

于是，我去给他拿毛巾，他一身水淋淋的，又要求我给他擦，我看到他下面的那东西，我就不自在了，擦完了背，说你自己擦下身。

他说，哎呀，刚才有人还吹牛说她能摘天上的月亮呢？男人身上的东西她都不敢摘。

打发他上床，我开始写东西，差点没给他烦死。

他睡在床上，不停叫唤：

何日君，我现在非常寂寞，我冷。

何日君，求你别写了好吗？一篇稿子多少钱啊，我给你还不行吗？

....

何日君，你看，张国荣在你床上等你喔。呃，不行，张国荣死了，我不能咒自己。何日君，梁朝伟在你床上等你喔。

一个人喊了半天，他看我没有搭理他的样子，也自觉没有希望了，放弃了。

闷了一会儿，他说，你要写到多久啊。

我说，可能两点多吧。

他说，那你就应该把晚餐打包一些点心回来呀，你晚上这样写，不饿吗？我又不知道你晚上要开夜工，不然就提醒你打包了。

絮絮叨叨，然后他一个人就睡了。

等我写完一篇娱乐稿，已经三点多了，爬上床，准备关灯，蓦的发现他睡觉的样子是，头枕着手睡的，很像一个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