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其实见老赵的前一晚,我跟陈先生吵了一架,冷战了一整晚。
事情是由我“恃宠而骄”闹起来的。
跟陈先生在一起,基本我是“不作”的,客观理性的在跟他相处,其实跟我前任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个死作精。
“懂事”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不被爱”,跟小孩寄居在亲戚家里的时候,总是比较听话一样。
但是在大理的甜蜜,让我得意洋洋,情不自禁了。
有天晚上,我忽发奇想,想陈先生给我做一碗面。
其实本意只有6分,就是忽发奇想,随便说说,让他煮一碗面我吃。他不做,我也会自己去煮。
是他理直气壮的拒绝态度让我的叙求提到了九分,我今晚必须必须吃这碗他煮的面!
他说,饿了,你点外卖啊。
他说,反正我不会做的,我在家里也从来不做饭的。
我于是生闷气了,摆出等“哄”的架势,他也不肯示弱,继续玩游戏,玩的差不多了,上床睡觉了,而且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等哄,而他不哄,那种纠结与愤怒感,简直可以把人炸成碎片。
我更加气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头反反复复想,把他的旧账新账从头到尾的算了一遍,他奶奶去世时的没交代,我过生日时他的冷淡,现在还给一碗面都不煮,别人的男朋友是怎样的?怎么追着哄着,怎么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我的男朋友是怎样的?
他为我做了什么啊?
仔细想下来,我发现真的没有。
频繁床戏,那不过是他自己的喜好。
给钱家用,那不过是他自己也要吃穿,钱不紧张而已。
...
不落实到一茶一饭,爱的表现到底在哪里啊?
我想了一整晚,没想出来,想推醒他,分手算了,又跟自己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冲动之下,提了分手,之后又后悔,你更难堪。
跟初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天天跟他闹分手,最后对感情造成损伤,所以我现在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然后因为这份“不敢轻举妄动”,我又哭了,感觉自己被欺压了。
早上起来,两人继续冷战,我刷牙洗脸就匆匆走了,也懒得安排他的早餐了,一路去上班,都眼红红。
工作还在带新人,看着新来的姑娘坐在我的座位上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我心里又涌起恐惧感。
这个我这样讨厌的工作岗位,至少提供了我每月的衣食啊,往后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下了班,直接奔赴老赵的约会。
一看到赵小姐,32岁,颓唐了一天的我,不由精神一凛,继而为自己的颓唐感到惭愧。
赵小姐永远年轻,在人海里,亭亭玉立,脚踩恨天高,妆容精致,笑意盈盈。
20岁又如何,30岁又如何,40岁,50岁又如何?
老赵毕业后没有穿过平底鞋,除了爬山和运动,健身房里没有断过,笑容永远在面上。
她说自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要想人前富贵,必定人后受罪,没有自我管理能力,男人们为什么喜欢你?
讨男人喜欢,也是一份工作!
赵小姐一看到我,就朝着我招手,学京剧尚派的《失子惊疯》的调子唱“老友相见,喜非常”,招手也学的尚小云的招牌动作,露出她的白胳膊。
"逗梗"是赵小姐的拿手好戏,这个梗,只有看京剧的人才知道哪儿有意思,她是典型的见人下菜,不同的人说不同的梗。
我扑哧一下,乐了,说,老赵,你去死!点了菜吗?来点小酒?
几筷子菜几杯酒后...
我叹了一口气,唉,空虚!
她眯着眼睛说,空虚?你他妈的钱都没有,还空虚?你要混到我这样,深圳全款一套房,佛山全款一套,手上100多万理财,还能说两句空虚!空虚!你也配?
我...
我说,你死广州来干嘛啊?
她说,看你啊。
我说,滚!你肯定在这儿勾搭上了什么男人,来来来,讲一讲。
她嘻嘻笑说,露水情缘而已啧,有什么好讲的?等我认真谈恋爱了,再跟你讲。
我挖苦她说,等到我死的那天,大概都没有这种机会。
她说,你呢?
我无精打采说,还不是跟上次跟你提过的搞一夜情的在一起...不过快分了,算了...不说了,聊点别的。
她说,不要,我最喜欢听一夜情了。快点。
于是,我把跟陈先生的破事儿讲了个七七八八...
赵小姐说,我问你,你这一生想干什么?
我说,不知道啊,瞎七瞎八瞎过呗。
她说,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嘛?我的理想是当徐克的那个电影《新龙门客栈》里的老板娘金镶玉。一百两送你出关,四百两送你上西天!没钱,你让我金镶玉怎么做?老娘脱光了衣服在屋顶唱歌,给过往的男人看,来来来!都来看!
我...说,你显然成功了!
她说,差不多吧,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说,我啊,我他妈的想发财啊,很有钱啊,住着超级高大上的别墅,整整一面墙都是衣柜,各种奢侈品牌的衣服,我的脖子上手上脚上都挂着金圈,然后我楼下有一辆车,超级豪华房车,车里一个英俊强壮的男人为了我流泪,黯然伤神,在房间的窗台上偷偷看那辆车,我也默默流泪,肝肠痛断——
老赵说,你前半截我懂,后半截是啥意思啊?
我说,虐啊,当我钱够了,就要虐爱了啊,很虐心的爱情,总之就是不可得那种咯。
她拍拍我的手,说,那你的理想也实现了啊。
我???
她说,意淫是写作人的专利啊。你看你现在不就专业意淫了?
我...
她说,我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想做琼瑶的?
我说,大姐,我饭都快没得吃了,还琼瑶木瓜呢?
她又叫了一瓶酒,说,你有饭吃,你只是没想好你该怎么吃这碗饭。
我说,怎么讲?
她说,陈先生那儿就是一份好饭,只是你老想着逃跑,而不是吃好这碗饭,主要精力给自己挪出空间来自我完善。你知道吗?陈先生给你的家用,一人一半,算你五千,这个钱换你上班,做一份你不喜欢的工作,鞍前马后的伺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伺候的是全公司的人,从客户到老板,从同事到前台,里面委屈多多少,比你受到的爱情委屈多多了。
我把玩着杯盏,闷声说,老赵,我跟你不同。好吧,说出来有点丢脸,我需要爱情。
她眯着眼睛看我,不是的,你不是需要爱情,你只是需要爱情的感觉。
绝大多数的女人分不清楚爱情和爱情的感觉。
女人觉得男人叫她几声宝宝就是爱情,觉得男人今天起早买个早餐给她吃就是爱情,以为她乱发脾气,他哄着舔着就是爱情,其实那都是爱情的感觉。你前任给你的是这种爱情的感觉。他只是没有损失的情况下,伏低做小罢了,他有让你辞职,做你自己爱做的事了吗?在他父母反对你的时候,他站出来了吗?没有。
迷恋这种爱情的感觉,是很拎不清的一件事,会上很多当。
反而陈先生拿出了真实的东西,至少提供了物质,让你能不做你那份破工作,有机会寻找一个人生突破口。
我说,老赵,也许那只是因为他有,举手之劳罢了。
老赵说,有,也可以不给你。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就是诚意,跟他本人有没有,有多少无关。
我低声嘟囔说,那他掏的也不多啊。
她说,那你放眼看看,你周围还有没有人愿意掏更多咯,我想如果有人愿意掏更多,或者你自己轻易能挣到,你也不会选择他了。
我沉默了,说,老赵,还是说点爱的事吧。
她拂了她的长卷发,笑的甜甜的,说,喔,这个话题我就谈不了喔。因为我知道钱,知道高潮,知道男人,知道女人,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唯独不知道你所谓的爱是什么。
吃饭的餐厅在珠江边,远方的灯火都影影绰绰的倒映在江面上,江水晃晃悠悠,存现一片金黄。
老赵忽然说,嗳,现在这个江景,让我想起了亦舒的一本小说《流金岁月》,你还记得么?
我说,记得。蒋南孙和朱锁锁嘛。
她说,是的啊,我至今记得蒋南孙说的那句话,无论做什么,记得为自己而做,那就毫无怨言。好好写东西吧,自我成全,比男人的爱有趣得多。
晚风习习,我们碰了一下杯。
“啪”玻璃撞到一起的声音,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