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爱情里，我想做一份公平的考卷
在跟陈先生拉锯战的这几天接了个活儿。
朋友介绍给我的，她们公司新开了个公号，找写手，前面引入故事，写着写着后边带广告那种文案。
她说服老板签了两个作者，我，还有另一个做自媒体的人。
我的文放头条，另外一个写手的文放次条，所以我是1200一篇，一次性签了6篇，那个人是500一篇。
朋友把我吹嘘了一把，什么才华横溢，什么田汉戏剧评论奖啊，什么书都出了两三本这种。
这种活儿，我肯定诚惶诚恐的接了。
对当时的我来说，稿费已经很不错了。
我这个人不怎么会混圈子，一般有几个约稿都是编辑自己找上门来，所以手上也没有几个稿子写。
然而，兴奋过后，很快我就down下去了。
这种命题作文，尤其是她老板限定了大纲的命题作文“我有一个女朋友，她怎么怎么不幸，后来她通过努力成功了，最后推荐她用过的一款啥啥啥产品”的文案，让我头疼欲裂，充满了痛苦感。
每天坐在电脑前的心路历程如下：
坐在电脑前憋了两个小时。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写不出100个以上的字。
一边写一边想，傻逼才写这种东西。
又一边想一边写，可是傻逼能写的东西，你都写不出来？
之后开始后悔从前胡乱花掉的那些钱，早知道就节约了，早知道每天晚上7点后才去超市买打折的香蕉。
妈的，怎么就没个有钱男人包养我，那就再也不写这鬼破玩意儿呢？
都是我爸妈的错，假如生下来就是个白富美，还在这里写这种狗东西吗？估计现在正在巴塞罗那参加晚会！！！
阿西吧。
真他妈的烦死了！
据说每个人的文章都像这个人本身，有自己的肌肤纹理和呼吸。
在嬉笑怒骂不受拘束的状态下，我的文字是活的，也许粗糙，有些虎头蛇尾，但是能看到它的生命感，打个高攀的比方，像《新龙门客栈》里的黑店老板娘金镶玉，身上裹一件油腻腻的小褂，但是自有一番泼辣的风情。
但是，你想用文字换钱，你就不能这样，它也有它的一个套路。
你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是读者和客户爸爸喜欢看什么。
你写东西也要符合模板，就像你想被男人看上，你越符合那个模板，你就越有希望一样。
我头疼欲裂，写不出来，而那个拿500稿费的写手，交稿快，每次都是一稿过。
女朋友给我看她和老板的聊天对话，她老板说，你找的这个主要写手也太敷衍了，她再这样的态度，还不如都便宜打包给另一个人写！
我在咖啡厅一呆就是一整天，对比别人写的和我写的。
那个人的公号我也有，说实话，他的东西没一篇是我看得上的，但是，坐在二楼咖啡厅，我看着窗外大街上穿梭来去的大人和孩子，一发呆就是一下午，我想，也许我真的写的不好，也许我真的不会写东西，不然我怎么换不到钱呢？
如果真的有“才”，怎么不能换成“财”呢？
如果真的有，就一定能换。
所以，答案只能是，我没有。
我曾经以为，我不适合做财务，毕竟做了快十年，我他妈都做得一团糟糕。
这时候，我又发现，也许我也不适合靠文字吃饭。
也许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是个死废材。
在咖啡厅写到8点9点，夜色沉沉，就拎着包回家。
经过一条街，街边都是树，树梢上挂着月亮。
那是张爱玲写过的月亮，也是鲁迅写过的月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自己安慰自己，在整个宇宙里，在整个时间的长河里，人是多么的渺小啊，你这一次的挫败又算什么呢？最坏也就是稿子全废了，这7200不挣了呗。
可是，7200对我来说，就是很多啊。
踩着细细的月光，只听到自己怯怯的步伐。
怕痛怕苦怕穷怕终于输不起。
我就是怕啊。
你们尽管嘲笑我吧。
精疲力尽回到家里，机械性的洗脸洗澡，躺床上玩手机，陈先生连着烦我，不停的微信要加回我。
之前他不停的烦我，我在吊着他的同时，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丝甜蜜的，就像谈恋爱的小女孩一样的甜蜜，但是在我现在内心里觉得最骄傲的码字水平遭到质疑的时候，我会对他的纠缠厌烦不已。
对于中年人，爱情的确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厌烦的情绪之下，想着干脆跟他说清楚拉倒，于是通过了他的验证。
他马上发了个很萌的表情包，是一个小娃娃从墙背后探出头看的模样。
我懒得理他。
他说，何日君，你情感咨询怎么收费？
我说，150半小时，300一小时，只限文字。
他说，为什么不开通面对面咨询呢？可以提到500一个小时！
我不搭理。
他说，语音呢？
我不搭理。
他说，那我约一百个小时文字吧，分几十次聊。
我说，那你问吧。
他说，我的问题是，怎么让我女朋友开心点？喜欢我多一点？
我无精打采说，很简单啊，你把你家里全部的钱全给她就行了，给她五千万一个亿什么的，一准开心似神仙，从此人生无烦恼，见了谁都心平气和说你好你好！
他...
他稀里糊涂的跟我乱扯了一大堆，他这几天做了什么啊，在哪里吃了好吃的，下次要带我去啊，又埋怨我狠心毒辣，怎么都不理他，快一周没跟他说话了一大堆，像小孩一样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而我只想把这死孩子抓过来吼三个字，说重点！
我说，别讲这些有的没的，你挑重点说。
他说，说什么呀？
我说，你知道的。
他说，你让我回去嘛，我现在每天在家都要陪我妈妈聊天，我说，老妈，我跟你有啥好说的啊，你找你老公去说啊，被她骂了。
我说，说重点！
他...
我说，说我老，丑，没有男人要！说我年纪大，32岁，要有自知之明，不能享受你前女友同等待遇！
他...
他说，何日君，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问题了？老揪着它说，挺没意思的。我已经手机都给你看了，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不知道你还要怎样？老这样吵，很伤感情的。给你两万块，别生气了好吗？
我说，语音电话，我懒得打字。
他说，嗯。
打通电话好几分钟，我都没有出声，他说，嗯？我在听。
语气非常冷静，非常镇定，跟刚刚在微信上胡搅蛮缠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这个“嗯”字很神奇的又把我从一个疲惫的中年女人“哗”的带回成一个小女孩儿，一听到他的声音，说不清楚是想念，还是怨恨，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便簌簌而下。
找个比你小8岁的对象，你会有一种别样的痛苦，他在小男孩和大男人之间来回变化。
你想放弃他的时候，他像你的小儿子一样缠着你不放，好吧，你想好好的跟他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他就会男人惯常的那套自私自利的价值观来判断你，让你失望，这让你不知所措，在你思绪纷乱的时候，你根本分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是什么人。
我此刻情绪极差，分不清楚，我不想被套话，我也不想落于被动状态，一瞬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选择了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他在微信上打了三个问号？？？
我也在微信上回了他，说，大家都冷静下吧。
他说，冷静什么啊？这都冷静一周了，而且我根本都不知道在冷静什么，我们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好吧，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老，丑，没人要，我下次再也不说了，这总行了吧。
我说，我觉得很累。
他说，你接电话啊！或者我明晚就过来？
我说，不。我去睡觉了。
他说，不许。
他又不停打电话过来。
我不接。
他可能也怒了，在微信上说，接电话！你有病是不是？都没为什么事儿就这么作？好吧，就算我是说错了几句错话，但是你就不能想想我还是个24岁的男生，我不可能什么话都说对，你不能原谅我吗？我给你三万块，你别生气了，行吗？
可能夜太晚了，写稿也受挫，人格外的脆弱，我拿着手机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我说，陈总，你知道一个人一生最不幸的是什么吗？最不幸的是，他也许要花一生的时间去接受他生下来拿到的考卷跟别人不一样，比如我和你。
你的考卷上是小学两年级的数学答题，而我的考卷是高三的奥数，我很努力的做这些题，但是也许每天做每天做，我考的分数还是没有你高，因为你的人生的题简单多了。
你吃一顿饭的钱，也许是我一天的稿费。
我一直很愤怒，为什么自己拿的不是简单的数学题，而是这么难的考题，人生太不公平了，但是这没有办法，我假如不想死，我只能接受我的考题比较难。
你习惯了用钱买服务，解决问题，我不怪你，因为这是考题不同导致的思维习惯，大家都这么操作，我也接受了。
所以，最开始你给家用，我也把你照顾得很好。
但是，我后来慢慢的喜欢上你了，从一个女人爱情的角度来说，我想考一份公平的考题，跟你一样的公平，跟你的前女友一样公平的考题，哪怕我是比你穷，哪怕我是比你大8岁，我也希望那份考题是公平的。
当然，很多人觉得本身就没有公平啊，什么都没有公平，人生不公平，爱情也不公平，也许是这样的吧，但是，我怕死，不敢选择自杀反抗，所以我接受人生的不公，但是如果爱情考场不公平，那我宁可下场，再也不考了，因为终生没有男人爱，其实那也没有什么，至少不会死。
如果你不接受我这个条件的话，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就，也不用闹得很糟心，就好聚好散这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