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说起他的前妻，泪落如雨
赵小姐纵横情场，在她面前哭过的男人不少。
高中时代我们班就有男孩为她哭过，她要跟他分手，他在电话里哽咽的哭，不肯分手，这并没有引来她任何的怜悯。她嫌他没出息，跟女人分手这点小事都哭，哭毛哭哭哭，她对这种男人很不耐烦。
生存强者赵小姐只对强者有兴趣，泰山之崩，才能引发她的兴趣。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做好朋友的缘故。
因为我看得上的男人，赵小姐根本都不喜欢。
她不喜欢纯情小孩款，多年来她都交往的是做小小生意，一些小小当官的男人，这种人才有资源嘛。当然也不是很有钱很高官的。毕竟出身不行，真正的上流圈子融不进去，A先生已经算是她认识的生意做得比较大的男人了。
老赵就不喜欢我们小陈。
她在我这儿住了一晚，对小陈评价是，你男朋友这种话多爱撒娇的玻璃心，给我当男人，我早一脚踩死他了。
老赵本质上就喜欢A先生这种人，事业有成的雄性，能干精明，反应快，难搞，同类相惜，高难度挑战，这两样才能get到赵小姐的点。
这样的人的眼泪才会让赵小姐动容。
A先生有一个周末夜里回来，喝了些酒，司机送回来的，然后到了自己家，又让老赵倒酒继续喝。
赵小姐穿着睡袍，默默的倒酒，陪着他喝。
窗外月色可人。
他忽然摸着她手，抬起一双红眼睛，含含糊糊的，我们生个儿子吧，生一个健康的没有病的儿子！
赵小姐打趣他，说，你看你，现在还是老古板思想，重男轻女，想要儿子。
A先生瞪起眼睛，说，胡说！我想要个儿子就是重男轻女了？想有个儿子一起钓鱼游泳踢球不行？我不是有个女儿了？怎么就不能想要儿子？我就要儿子！
赵小姐莞尔，附和他说，好，那就生个儿子，像你一样又聪明又厉害的儿子。
A先生听了，嘿嘿笑，望着已经喝完的酒杯，嘿嘿的笑，笑了好一会儿，笑完了后，他哭了，几滴眼泪噼里啪啦的滴在酒杯里。
他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不要生儿子，也不要生女儿，什么都不要生，什么都不要生...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磕到桌面上去了。
老赵走过去，抱着他的头，搂在胸前，他忽然抓着她的手臂，抓得死死的，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
她静静搂着他，紧紧地依偎着他。
他一边抓死她一边全身发抖，厉声呵斥，走啊！走啊！老的早点死！小的出国去吧！你也赶紧滚！跟别的男人去鬼混！都给老子滚！
他喊得有多厉害，抓她的双臂就抓得有多紧，渐渐的，吼骂声变成了放声大哭，厚厚的哭声从他的胸腔里涌出来，鼻涕眼泪沾了赵小姐一身。
赵小姐后来问过我，小陈在你面前哭的时候，你的感受是怎样的？
我说，啊，感觉很好很幸福啊。
她说，能说具体点吗？
我说，呃，具体点啊，就是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大力水手波佩吃了菠菜一样，很想保护他，内心暖洋洋的，像睡在正午在太阳下晒过的干燥被子里。
老赵听了我的说法，在咖啡厅笑喷了，拿出纸巾擦嘴，说，卧槽，你们文艺女中年真是没救了，肉麻得不行。
至今为止，我不知道赵小姐面对A先生的哭泣真实的内心感受，她怯于表达，从不喜欢正面承认感情，拒绝告诉我。
但是吧，我自己真的觉得，被一个人全心全意依靠和信赖的感觉，美妙无敌，不然怎么有那么多女性心甘情愿累死累活做妈妈。
这个深夜里，A先生紧抓着赵小姐，哭断肝肠。
为年迈的母亲，他说她一直不肯原谅他，所以她不肯搬来跟他住。
为早逝的哥哥，他说哥哥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已然能敲得鼓响。
为抑郁症的女儿，他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当她的爸爸，根本没有资格。
...
最后，他说了他的前妻，泪落如雨。
她打算去德国定居了，准备再婚，又来跟他抢女儿，要带女儿走。
他不搭理她。
她下午找到他办公室大闹，他勃然大怒，喊保安过来，把这婆娘带走！
前妻扑过来一把揪着他的领带歇斯底里的咒他去死！下十八层地狱！
前妻揪着他靠近他的这一刻，他忽然看到她眼角的皱纹。
他很多年没仔细看这张脸了。
她老了。
眼睛也干涩了。
他们都快40岁的人了，人生的路程已经走完了大半。
当年他最喜欢她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认识她是在大学辩论赛上，他们跟贸易系进行辩论，他一向雄辩，非常骄傲，却意外的被对方辩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打败了。
...
A先生被前妻一双眼睛刺痛，眼红红：
怎么走到这个程度的？我自己都不清楚。
现在说恨她吧，也没有，我要是她，我可能也会出轨的，怕寂寞嘛，女人需要男人疼的嘛，但是，我不恨她，我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了。没有了。你知道没有了。
....
A先生含糊不清所谓的“没有了”，其实是大部分中年人的感受，触手可及满满的都是荒凉，挫败感，四面八方，无论哪个方向观望，眼前似乎都是下坡路，爱情没有了，人生意义也没有了，稀里糊涂，混吃等死。
所幸，他遇到的是赵小姐。
她不是一根藤，她是一棵树，稳打稳扎的立在土地上，非常有主见和方向。
像她那样家庭出生的女孩，要么是极度缺爱，在外面只要遇到个男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就飞蛾扑火迎过去，最后后悔莫及，要么会极度回避，再也不陷入任何一段亲密关系，因为恐惧而远离。
但赵小姐只是轻轻的摩挲着A先生的脸和脖子，淡淡的说：
会有的，会有的。好的生活能滋养出好的感情的。人要有耐心嘛。
赵小姐跟A先生提议，她去跟他的前妻谈一谈。
A先生沉默了会儿，说，你谈也谈不好的。
不过，对他这种性格的人来说，不反对就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