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造病法
白杨迅速关掉了家中的灯,侧身躲在门后,等待来人。
家门被推开,一个黑影侧身闪了进来。白杨没客气,对准来人下腹,抬手一记重拳。来人反应敏捷,迅速回手格挡,仗着身高优势将白杨逼进门后角落。白杨上身被制住,施展不开,右脚猛然发力,往来人下身撞去,意图挣脱对方的束缚。来人反应极快,迅速侧转身子,用身侧接下白杨的右腿,回手抵住白杨的直拳,并在第一时间按下了廊灯的开关。
“风队?”白杨看清了来人,不禁尴尬。
“小子,没看出来,看你平日里文质彬彬,动起手来可够阴的。”风平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怕,其实他一进门就知道对手是白杨,本想着试试白杨的身手,没想到差点自食恶果,断送了后半生幸福。
“风队,你怎么来了?”白杨侧身看了一眼门外的钥匙。
“哦,我就是来给你还钥匙的,早上来的时候,你钥匙忘门外了,我和钱墨就直接进来的。”说着,风平从门上拔下钥匙,递给白杨。
白杨愣愣地接过钥匙,却发现这把钥匙十分陌生。不是他的,也不是老白的,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白杨不禁疑惑,家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第三把钥匙么?可他明明记得,家里一直都只有两把钥匙,有一次老白把钥匙忘在了监狱,还是找开锁公司来才打开的家门。那眼前这把钥匙是从哪来的呢?如果不是家里原来有的,难道是有人另外配的吗?
白杨看向风平,但风平一脸坦然。
“下次别再把钥匙忘在门上了,咱们这种老小区,是盗窃案高发区域。”风平说着,顾自走进客厅。“你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是要睡了?”
“没有,在整理旧东西。”白杨关上门,顺手打开客厅的灯,“风队你先坐,我给你倒茶。”
“白开水就行,喝茶睡不着。”风平拿起茶几上的旧相册,顺手翻看了两页。
“这是你和宋俊青?”一张照片引起了风平的兴趣。
白杨端着两杯水从厨房出来,顺势看了一眼风平指的照片。照片背景是一棵长得张牙舞爪的榆钱树,满树榆钱浓青翠绿,树下两个孩子笑的天真烂漫,羞煞朝阳。
“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张照片了,那时候俊青经常在我家,老白有时候加班就把我们俩带到单位去,这照片就是在老白单位拍的。”
“那你跟宋俊青感情很深吧。”
“俊青就跟我弟弟一样,我一直都把他当自家人。”白杨叹了口气,把水杯递给风平。
“那你觉得,康谣的案子,和宋俊青完全无关吗?”
“风队认为俊青与康谣案有关,是有什么新线索吗?”白杨眉心一紧。
“宋俊青有足够的作案动机。下午钱墨也去市中心医院问过,康谣当年确实提前预约了刮宫手术,这说明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流产。而且,钱墨在调查当年给宋俊青确诊的精神科医生时意外得知,第一个给宋俊青下诊断的主任医师,是康谣母亲的学生。”
“康谣母亲?”
“她叫尹兰秀,年轻的时候曾在省医大当过三年老师,后来因肾病辞掉了工作。”
“这么说,是康谣买通了下诊断的医生?”白杨攥紧了拳头。
风平摇摇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几张诊断报告递给了白杨。
这是市中心医院一位姓方的主任给宋俊青下的诊断报告。报告中显示,宋俊青患有偏执型精神障碍,主要表现为幻听、被害妄想和对其母的敌对倾向,但考虑到病人年纪尚小,医生建议对病人采取居家干预治疗,随时观察复诊。
“居家干预治疗,这个方医生并没有要求俊青入院。”白杨看向风平。
风平点了点头,“方医生是前海市精神科的权威,对患者诊断向来谨慎,而且在青少年心理问题方面颇有建树。你再看这一份。”风平翻过第一张,示意白杨继续。
第二份诊断报告是省内一家专科医院出具的,报告显示,宋俊青患有偏执型精神障碍,主要表现为幻听、被害妄想和对其母的暴力倾向,并在其母怀孕后,数次殴打其母导致其流产,医生建议将病人暂时收治,入院观察。
“这一份和疗养院的入院诊断几乎一致,只是缺了投放安眠药的情节。”
“安眠药的事在第三份诊断报告中有提及。”风平提醒白杨,“然后到第四次诊断时,就与疗养院的入院诊断相差无几了。而且,第四份诊断报告是尹兰秀当年在省医大的同事出具的,是省内精神病学领域的知名人士。”
“人为造病法?”白杨恍然大悟。康谣一次次带俊青去医院看病,又一次次添油加醋、增加新的症状,就是为了让医生误以为俊青的病情在不断恶化,以便她最终送俊青入院强制治疗。白杨不禁震惊于康谣的狠毒,人为造病法,通常被一些无良律师用于为减轻罪犯刑罚,没想到康谣学到了精髓,竟用到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康谣很聪明,她在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选择了尹兰秀的学生来为宋俊青诊断,而且隐瞒了她是宋俊青继母的事实,这容易让医生对其产生主观同情,在诊断时出现偏颇。所以在最后一份诊断书中,医生才会认定宋俊青属重性精神病患者,须立即强制入院治疗。这个女人的心计,绝非是一般人可比的。”风平勾起手指敲打着茶几上的病例。
“难怪陆星桥几次申请俊青出院都被院方驳回,之前有了那么多权威人士的诊断,蒲宁正心一个小小疗养院自然是不愿触同行霉头的。何况背后还有尹兰秀的关系在,陆星桥当年一个区区实习医生,就算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赞同。”
“今天周院长跟我提起过这事,她说自己私下曾因为宋俊青的病情联系过宋士孝,但宋士孝不以为然。无奈之下,周院长几经周转,联系到了为宋俊青做最后诊断的那位黄教授,那位黄教授对此十分谨慎,还曾和周院长约定为宋俊青会诊。可到了约定的日期,黄教授并没有来疗养院,而且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事后周院长多方打探,才知道那位黄教授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已经过世了。”
“怎么会这么巧。”白杨愕然。
“就是因为太巧,周院长才留了宋俊青七年。”风平调整了坐姿,靠向沙发靠背,“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调查报告说,宋士孝嗜赌成性,根本无暇管理面粉厂,这么多年都是康谣一手把控着。而面粉厂在康谣手里日益壮大,并连续多次吞并竞争对手,如今在省内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粮企,这说明康谣颇有手段,而且,社会关系复杂。”白杨附和。
“社会关系复杂,这话怎么说?”风平饶有兴致的看着白杨。
“顺利吞并竞争对手,无非两种方法,一种是釜底抽薪,在商战中将对方彻底打趴下,让对手不得不屈从,这需要决策者具有可靠的消息来源,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第二种是平等谈判,经过多番的接触交流,让对方完全认同自己的商业蓝图,这需要足够分量的中间人参与,而这些中间人往往是地方政界、商界甚至是游离于灰色地带的重要人物。以康谣做事的风格来看,在吞并竞争对手的过程中,她很有可能使用了非常手段,得罪了某些人。火灾和爆炸,往往是隐藏犯罪证据的最佳方式,我怀疑,面粉厂的爆炸不是意外。”
“问题又转回来了,假设康谣是被谋杀,面粉厂爆炸是凶手设下的局,那这局已然成功了,凶手为什么又要在康谣死后去掉包她的尸体呢?而且,为了掉包不被发现,他还找了一个同样死因的女尸来顶替,他的目的是什么,完全占有康谣的尸体?”
“杀康谣,说明凶手恨他;偷走她的尸体,说明……”
“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宋俊青?”风平打断白杨。
“俊青?他被困在疗养院,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条件。”
“陆星桥完全可以帮他,而且我问过周院长,面粉厂爆炸案发生那天和康谣下葬当天,宋俊青都是申请了假外出的,陪同人是陆星桥。”
“宋士孝车祸那晚呢?”
“当晚原本是陆星桥值班,但他临时和同事换了班。而且,陆星桥常年使用一种薄荷味的防过敏喷雾,这和宋士孝对肇事者的描述相吻合,陆星桥很有可能是肇事案的凶手,也就是宋俊青的帮凶。”
“但俊青不会想得到康谣的尸体,更没必要掉包康谣的尸体,如果真是他设计了面粉厂爆炸,他就应该让尸体顺利火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来掉包尸体……”白杨说着,思路突然清晰起来,“策划爆炸案的人,目的是除掉康谣,目的达到后定然希望康谣的尸体早日火化,以便毁尸灭迹;而掉包尸体的人,是想占用康谣的尸体,他必然要阻止康谣的尸体被火化,所以想出了偷走尸体的办法。很显然,这两边的利益是冲突的。这说明,两个案子,凶手各有其人。”
“这确实是一种思路,但我们始终忽略了一个问题,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自己见到过康谣的尸体,就连宋士孝,也只是凭借女尸手上的戒指将爆炸案中的受害者认成了康谣。那为什么恰好有一具与康谣身高体态相似的女尸,康谣的尸体去了哪呢,真的是被掉包走了吗?”
“你是怀疑爆炸案中的女尸原本就不是康谣?”白杨眉心一紧。如果爆炸案中的女尸本来就不是康谣,也就是说女尸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掉包,那么掉包案根本就不存在,也不需要调查,唯一需要弄明白的就只剩下面粉厂爆炸案和宋士孝的车祸。而在这两个案子中,凶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除掉康谣和宋士孝。这样一来,俊青具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真的跟俊青有关吗?白杨不敢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