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太极吗
在刑警队里的24小时也不是白待的,公维正将那只铜乌鸦给我看了一眼,原因是我告诉他如果能让我看一眼那只乌鸦的话,或许能提供出有效证据。
那只铜乌鸦跟我的铜鱼大小相近,色泽质地也非常相似,我仔细看去,它的嘴巴上也有高低不平的锯齿状。这个发现让我很是兴奋,这两者是大概率存在着一定关系的,但当公维正问我有什么发现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发现这只乌鸦没拉过双眼皮。”眼瞅着公维正即使止住了想要掏枪的右手,我才松了口气。
只一天的功夫,这大哥想毙我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揣着心事回到了二厦,有乘客打电话出车,我便又拉了两趟活,在路上也像往常一般把我的铜鱼照片发给了他们。
忙完回去已到了傍晚,我径直去了幻尘书吧,霍先生依旧如往常那般坐在那里喝茶,一旁檀香的烟气缓缓往上流去,檀香、茶香、墨香……每次到了这仿若世外桃源的地方,都会特别想看金瓶梅。
霍先生在看书,冲我点了点头继续看去,我拖了一遍地,擦了一遍桌子后也找了本书坐到了茶台前。那本书是余华的《活着》,很畅销的一本长篇小说,高中时代曾经看过,但当时未经太多疾苦,无法体会到其中悲难,现在再次阅读,方觉其中辛酸。
霍先生笑着说:“怎么,这本活着让你有何感想?”
我说:“虽是活着,里面却充斥着死亡。”
霍先生给我端了一杯茶说:“你在这两年多了,知道这书吧为何叫幻尘吗?”
我摇摇头:“莫非霍先生您小名叫幻尘?”
霍先生翻了个大白眼,说:“《圆觉经》上说,幻身灭故,幻心亦灭;幻心灭故,幻尘亦灭,幻尘的意思就是虚幻的尘世,现在你懂了吧?”
我说:“霍先生意思是说这尘世本为虚幻,大可使劲浪,浪的没边才好。”
霍先生突然出手,右掌绕着一阵烟气就打了过来,正中我左肩,我没有防备,一下子仰了过去,只摔的我七荤八素,满脑袋星光闪闪。起来之后我伸手摸起铁锤就指着霍先生骂道:“你这小老头儿,怎么说打就打,信不信我一锤子让你去见你的佛祖。”
霍先生也不生气,收掌笑道:“阿飞,我刚才那虚幻一掌,你可是感觉到了疼痛?”
我捂着肩膀说:“废话!能不疼吗,你过来我敲你脑袋一下试试!”
霍先生点点头:“所以啊,尘世虽然虚幻,但人却自得其中,尘世中人,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只有脱离尘世,方能明白这虚幻二字。”
我又坐下道:“你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想找茬揍我。”
霍先生说:“我给你讲点通俗的,这人生啊,就是一杯浊酒,初品之有辣有香,再多点只香不辣,复三杯如喝凉水,到最后悲苦满地。”
我说:“别给我来这毒鸡汤,那说明是你酒量不行。”
霍先生正要跟我继续掰扯,这时店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体态轻盈的女人,那张精致的脸蛋无以复加,白色风衣下两条纤细紧致的双腿甚至有些晃眼,这张脸,通常见一次都不会忘掉,她是上官大灯的姐姐,上官倾雪。
她看到我似乎有点惊讶,随后缓缓走过来,对霍先生说:“霍先生,我来还书。”说着,她将手里的一本小说递给了霍先生,我看了一眼,是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不禁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么精致的女人还喜欢王朔的这类痞子文学,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上官倾雪对我说:“我记得你,你跟我弟弟是朋友,叫阿飞,是个……司机对不对?”
我说:“大胆说就是,我就是黑车司机。”
上官倾雪笑道:“听我弟弟说,你从来不收费的,既不收费,又怎么能叫黑车司机呢,怎么也得是个公益出租嘛。”
像她这种长相的女孩,要么高冷孤傲,要么浓妆艳抹,如这般淡雅脱俗并且温柔随和的姑娘,还真是很少碰见。我说:“我这司机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免费,乘客都要帮我找东西的,这年头都是各取所需,公益那么高尚的行为,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玩得动的。你叫上官倾雪,对吧?”
上官倾雪点点头:“我这名字的来历——风倾竹上雪,山对酒边人’这等诗句都能随口说出来的人,那可不是普通司机呀。”
霍先生听闻,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满是狐疑:“你没来之前,我正跟这小子掰扯人生呢,这个三俗货是啥也不懂,啥也不会,他哪能懂你名字的来历。”
上官倾雪笑道:“可能人家是故意隐藏实力呢,对不对,阿飞。”
我说:“倾雪妹子,这小老头儿坏得很,你少跟他说话,影响你气质。”
正说着话时,上官大灯也走了进来,他依旧是古朴的中山装,古朴的发型配上古朴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永远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一样,像是墓碑成了精似的。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走过来冲我咧嘴笑:“阿飞大哥,你也爱看书?以前没见过啊。”
我指着霍先生道:“大灯,我在霍先生这书吧里当扫地僧都两年了,你才来几天?”
上官大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我来了大概半个月了。”
我问道:“你们姐弟俩这是一起来借书?”
上官倾雪道:“是的,我上次来就发现了这个幻尘书吧的存在,就介绍弟弟过来看书了,他喜欢写作,阅读可以帮助他快速成长。”
霍先生望着上官大灯说:“不知这大作家写过几本书了?”
上官大灯抚着下巴思索了下,说道:“加上现在这本,算是写了三本了。”
霍先生捏出捻钱的手势问:“这玩意儿整了多少了?”
上官大灯道:“得有三十万了吧。”
霍先生点点头:“那挺厉害啊,一本书能挣十万。”
上官倾雪道:“霍先生……是赔了三十万……”
见我俩发懵,上官倾雪无奈道:“开始写就跟人签合同,写不动了就太监,违约一本赔十万……现在各大小说网站都盯上我弟了,称他是文学圈里的反套路财神爷。”
上官大灯认真道:“姐,文学是高贵的艺术,不要拿充满铜臭味的金钱去衡量,赔与挣,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价值!有价值,它就是有灵魂的。”
我和霍先生相视一眼,暗暗给大灯竖起了大拇指,这他妈真是百年不遇的文学鬼才。
他们姐弟俩离开之后,霍先生也出去活动筋骨了,他每天三遍太极的习惯是雷打不动,我靠着书架随意看着上面的书籍,这两年里,感兴趣的书基本上都翻了个遍,书架上的各类书目也都非常熟悉了,突然之间,一本泛黄的旧书映入我眼帘,我抽出来一看,书名像是已经被人撕掉,里面的内容像是某个城市的地域文化研究,但已经遭到严重损坏,尤其是中间有几页已被撕掉,其中有一页还有被涂抹的痕迹,那人涂抹的时候可能身边没有笔,用的是一种固态白胶,现在固化后轻轻一掀,竟被我掀了起来,底下那几个大字也凸显出来——颛(zhuān)臾(yú)古国。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部电视剧里看过,恰巧霍先生也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手中的书,面色明显一滞,连忙走过来低声道:“咦,这是哪来的破书,从哪发现的?”
我摇头道:“你查一下是谁借的吧,这孙子也够坏的,书名,书页都破坏了,估计跟你有仇,你是不是随便给人喂毒鸡汤了。”
霍先生没好气道:“你以为我跟谁都玩鸡汤呢,我得看慧根,没有慧根的,我压根儿不提,我是看你小子有点东西,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把那破书扔回去,奇道:“您那太极打一遍不是要20分钟么,怎么没打完就进来了?”
霍先生摸了摸嘴唇,道:“没事,有点口渴,进来喝杯茶再打。”
我说:“人老了就是事儿多,今晚也没啥人来了,我去找叶寒喝酒了。”
霍先生突然道:“阿飞,你小子想不想学太极?”
我说:“您这都是撩老太太的把戏,软不拉几的,我不玩。”
霍先生笑道:“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看似软弱无力,实则暗藏千钧。”
我及时打断他:“霍先生,电影看多了吧,走了,喝酒去了,什么阴阴阳阳暗藏千钧的,都没有二两二锅头来的猛烈。”
到了“东山超市”,叶寒正在边看电视边骂中国足球,我坐下正要磕花生,只觉得左肩隐隐作痛,连抓花生都有点费劲,拉开衣服一看,左肩处竟然是一片暗红色,隐隐是个手掌印的形状,这让我猛然想起了霍先生之前拍我那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