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隐霾
风雪越来越大。
行路难！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骑兵队伍从雁沓关出来，艰难地跋涉在荒无人烟的大漠里。气温骤降，人和马的呼吸全都带出了浓重的白雾。
“咕咕！”突然，一只紫翎信鸽从风雪之中飞来，在半空中盘旋一圈，停落在了托哲的肩上。
紫色翎羽的鸽子飞得最快，只用于传递最紧急的军情！
托哲赶紧取下它脚上捆着的信卷，呈给了公子检。
公子打开信卷，只有寥寥三个字：“九斗滩。”
“九斗滩？”托哲愣了一下，“这地方在返程的反方向，且三面环水，是兵家绝境！”他有着极其敏锐的方向感，而且对地形地貌过目不忘，堪称“活地图”。
“看来对方是故意把大将军逼到那个地方。”公子检沉吟片刻，命令道，“加速前进！”
“是！”五十铁骑应声而动。
走了约莫一半路程，公子检感觉到了不对劲。越向前走，风雪越大，而且夹杂起诡异的浓雾。这雾浓得像化不开的汤，骑在马上已经看不清脚下的路。
“公子，我们还要往前走吗？”侍卫托哲从前方折返回来——连他也弄不清方向了。
“走。”公子检只答了一个字，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托哲催动胯下战马，准备重返队伍的前锋位置。
“咴……！”那匹枣花战马磨磨蹭蹭地在原地转圈，不肯往前走了。它跟随托哲出生入死多年，早已有了灵性，预感到了前方未知的危险。
托哲被它带着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腾的火气上来，举起皮鞭狠狠抽打了两下——直把那枣花马疼得“倏”地直立起来，一双前蹄腾空乱舞，险些将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无论如何，它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畜生！驾！”托哲倒也沉着，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身体倚靠在马背上。左手死死勒住缰绳，右手则又一次举起了皮鞭——
“慢着！托哲。”公子检喝止道，“看来前方确实有古怪。”他抽出腰间宝剑，转身命令道：“全体下马，原地警戒！”
五十铁骑得令迅速下马，拔出各自的兵器，如临大敌。众人的刀刃一致向外，以公子检为圆心靠拢而来。
公子检看了看诡异的浓雾，喊出一个人名来：“易礽遒！”
“到！——”一个胡子巴扎的年轻尉官赶紧从人群中钻出来，连连答应，“到到到！”
他一边朝公子检跑来，一边提着裤子，那套战袍铠甲于他而言很不合身——军容整肃的五十铁骑里忽然跑出这么个家伙，竟平添出一丝滑稽的味道！
骑在马上时一本正经的还看不出来，一落地，这厮的逗比本性就显现出来了。
“易大师，你又等我点名呢？”公子检故意黑着脸说道，“耽误行军可是死罪！”
“不敢不敢！”易礽遒赶紧辩解。他叮叮咣咣地从托哲身旁跑过，还特意伸出手来，怜惜地摸了摸被托哲狠抽了几鞭子的枣花骏马。
“主动点！每次都懒洋洋的！”托哲看见他乱摸自己的战马，有点吹鼻子瞪眼。
“诶，借过借过……”他分开众人，跑到了队伍最前方站定，慢条斯理地从略显宽大的战袍里摸出个玩意儿，自言自语道，“遇到这种情况嘛，就该我出手啦……”
“你可真是动作又慢话又多！”托哲忍不住又说道。
易礽遒不理他，蹲下身把那个玩意儿放在了地上，站起身又在战袍里乱摸一通：“我火折子呢……”
众人凑上去，想看看他这一次又要玩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只见地上放着一管类似花炮、二踢脚的东西，一乍多长，一拳粗细。那"花炮"的外皮上还歪歪扭扭地写了个“雷”字。
“向后撤、向后撤，撤远点！都牵紧自己的马啊，别惊到了！”易礽遒掏出火折子直接往那大花炮的捻子上点。
火星四溅，捻子被迅速点燃，发出了嘶嘶声！易礽遒一把扔掉火折子，逃命似的往回跑了八九步才停下来。
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天空，背对着那大花炮得意地大喊道：“出来吧，霹雳小雷珠！——”
众人纷纷拽紧了缰绳，深吸一口气——连公子检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轰隆！”一声巨响，冲击波隔空扑来。一朵蘑菇状的黑色烟雾腾空而起。正在兵荒马乱之际，众人猛然看到一颗橙红色的大圆球不紧不慢地冲破黑雾，飘飘摇摇地升了起来，最后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橙色大球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在茫茫雪雾里显得尤为清晰、醒目。
“天地玄黄老君金刚吧啦吧啦急急如律令！”易礽遒念得飞快，仿佛那咒语很是烫嘴。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大橙球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公子！咱们跟紧它一路往前走，定能安然走出这阵迷雾。”易礽遒颇为得意地对公子检说道。
“全员紧随雷珠，上马前进！”公子检命令道。
“是！”五十骑快速整装上马，看着天上的雷珠，在风雪和浓雾中互相贴着很近，谨慎前行——有了雷珠的导航，将士们心中安定了不少，对风雪浓雾的未知恐惧也减轻了许多。
“易礽遒，你这什么雷珠靠不靠谱？”托哲突然甩出这句话。这破雾害得他最引以为傲的方向感都失灵了，他很有些不爽快。
“我易大师的法宝啥时候不靠谱？”易礽遒大喇喇反问道。
“它走得好慢，啥时候才能到九斗滩？”托哲又问。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这么急躁？到了地方，它自然会落下地来。”易礽遒很是不屑，“这大雾大雪之中，跑得快了可要倒大霉！”
“闭上你的乌鸦嘴……”
没等托哲说完，天上的雷珠突然“噼啪”作响，紧接着从半空中向下投射出一道明亮刺眼的金黄色圆锥形光柱，径直照到了队伍前方约十余丈的地方——金光笼罩之处，竟然现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公子小心！”托哲大喊一声，赶紧拍马上前护主。
“你慢点，没必要……”易礽遒对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是无奈。话没说完，只见那雷珠从天而降，闪电般照准那个黑影砸下去——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橙色的闪光透出天际，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冲击波排空而来，将浓雾和风雪几乎驱散殆尽——众人再睁开眼时，才发觉雾气已经没了，连天色都透亮了许多！
众人往地上再一看，都吃了一惊：一只全身焦黑、羊羔般大小、头顶长着卷曲独角的小怪物蜷缩着，躺在了雷珠砸落之处！
炙热的水汽和青烟从它的身上不断升腾起来——看样子不但是死了，还熟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烤肉的香味……
众将士赶紧勒紧缰绳，神情严肃地吞了吞口水，执刀警戒。
“嘿嘿！”易礽遒得意洋洋，“怎么样，我这霹雳小雷珠怎么样？自动导航，自动侦查，自动锁定，自动毁伤！专克这舞霾弄雾的小怪物！”
托哲还觉不放心，冲过去一刀砍下了那小怪物的脑袋：“补刀驶得万年船。”
“易大师，这是何物？”公子检问道。
“禀公子！此乃‘隐霾兽’，能操纵雾霾，善潜水，最喜欢隐藏在水边，吐出雾霾迷住人的双眼，诱其落水淹死之后再慢慢吃掉尸体。”易礽遒答道。
“果然是头害人的凶兽！”公子检说。
“是的，但这只也算是没脑子的蠢物。正常的大风雪之中怎么可能还夹杂浓雾？方才我一走进那团雾气，心中就已明白了八九分。”易礽遒回答。
“好，给易大师记一功。”公子检抖了抖缰绳，“托哲，带路；所有人，继续前进！”
“是！”托哲答得最响亮。
雾霾虽已除，前方的风雪却仍刮得紧。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四周已经越来越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