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地
伏煋巨兽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的冰雪与沙尘。
熊戎骑兵们全都惊呆了：己方这一匹“号称”能敌十万人的战争巨兽，竟然被一击毙命！？
“杀！——”公子检早已翻身上马，手执利剑，指挥队伍杀了个回马枪。
五十铁骑有如神助一般，返身冲回敌阵，把早已魂飞魄散的熊戎骑兵当成了韭菜一般进行收割。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百多人的敌兵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一小半赶紧逃命，向北方的荒漠里溜了。
“补刀！补刀！补刀！”托哲来回搜寻倒在地上还在喘气的敌人，把他们的人头一个个都剁下来。他被敌人的血溅得满身满脸，只看得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胯下的枣花骏马也如同洗了个血浴，生生变成了一匹血马——这一人一骑竟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鬼魅一般！
易礽遒看了看手中的马刀，已经砍得有些卷刃了。
阜辂看着月光下渐行渐远的敌军，长长地舒了口气。身后的小蝶，把他搂得浑身都不对劲，无法如往常那样全力杀敌。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呀。”易礽遒嬉皮笑脸道，“嘿嘿，这回你懂了吧？”
“没错，战士是不需要女人的。”满脸是血的托哲幽幽说道，把易礽遒吓了一跳。
“全体都有，速速寻找大将军！”公子检并没忘记此行之目的。
九斗滩地势平坦，想找人并不难。他们很快就在滩涂上发现了大将军的战车——它已经翻倒在地上，拉车的马死掉了一匹，其余三匹被带翻在地，挣扎着起不来，纷纷发出悲鸣。
“是大将军！”托哲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沙丘旁躺着一个人。只见这人五六十岁年纪，须发皆白，身中数箭，铠甲都已经崩裂许多——此人正是安厦国“镇戎大将军”、雁沓关总兵，虢可保。
众人赶紧下马，围上前去。
年迈的虢可保斜靠在沙丘上，血流了一地，将近身的沙雪都染成了深褐色。
“大将军，我来晚了！”公子检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不、不晚……”虢可保见到公子检，挣扎着起来，喘着大气回答。白色的雾气升起来，又消散在空中。
没说两句，他便痛苦地闭上眼睛，剧烈地咳嗽之后喷出一口血来：“哇！”
“大将军！”公子检赶紧抱住他，转头命令易礽遒，“快给大将军疗伤！”
易礽遒一改往时的拖沓，迅速近来仔细查看了虢可保的伤情，默默地摇了摇头——已经不行了。
“公子，不必了。”虢可保苦笑道，“我知道自己状况……”
“将军，不能放弃啊！”公子检又催促易礽遒，“你再想想办法！”
“公子、公子！”虢可保费力地抬起手，“听我说、先听我说。”
“好，你说。”公子检赶紧应道。
“公子，老臣犯下了弥天大错啊！”虢可保说道。
“老将军，何错之有？”公子检愣了一下。
“敌军，调虎离山……”虢可保抬起手吃力地指着雁沓关的方向，“快回、快回去啊！”
一个月前，虢可保亲率三万大军出关，留下副将齐多耶领兵二万守城，等待援军。他计划先截断熊戎粮草，再与援军汇合，最后一举击溃熊戎主力。谁知越打越远，鬼使神差一般被熊戎人拖进了大漠深处……如今只剩他孑孓一人。
“老将军，雁沓关早已是一座空城……”易礽遒忍不住插了句嘴，“公子带着我们五十多人，日夜兼程赶来只能救你啊！”
“五十多人！王上、王上答应的十万援军呢？”虢可保失神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所有人都默然。月光冷冷地照在大地上，没有一丝温暖，只平添寒意。
根本就没有十万援军——如今的安厦国，四处狼烟，根本无力拼凑出如此规模的一支军队。更何况，当今的王上听信“主和派”的花言巧语，要割让雁沓关，向强大的熊戎求和。
“老将军，我们公子是抗了王命，才来到了这里啊！”易礽遒悲愤道。
“我的副将齐多耶呢？雁沓关又怎会是空城！”老将军又问。
“齐多耶已带着兵马后撤七十里，驻守‘翠云城’了。现在关内只剩些老弱病残。”公子检沉重地回答。
“啊……”虢可保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大将军！”众人纷纷呼唤道。
过了好一阵，老将军才幽幽转醒。
“我们……我们只是弃子？”他呜咽着问，痛心极了。
公子检从怀里掏出一卷书信。这是一个月之前，由“内应”从军机处偷出来的《熊戎王议和书》。
议和书中，熊戎国王以极其傲慢的口吻告诉安厦国王：讲和可以，雁沓关也“好说”，但必须先消灭虢可保部。
后来，才有了虢可保被骗出大漠、遭遇各种埋伏，最终兵败如山倒。
大将军的最后一仗，输得实在冤枉！
“哈哈哈……我虢可保戎马一生，竟落得如此下场！罢了，如今战死疆场，也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老将军惨笑道，说完“哇”地又吐了一口血，面如死灰。
他镇守边关十年，令强大的熊戎始终未能前进一步；他居功至伟，也早成了内外之敌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将军，别再说了。”公子检泣不成声。
“不，公子，让我说完吧！如今天下纷争，十国并立，周边豪强对我安厦步步蚕食，步步紧逼！公子啊……”虢可保老泪纵横，哽咽道，“公子……请答应我，一定要驱逐熊戎，复我河山！一定啊！”
“我答应你！”公子检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五十铁卫亦垂手肃立。
“啊——”老将军怒目圆睁，手指北方气绝而亡。
北风怒号，似万马齐喑；天地失色，诉无尽悲怆。
公子检在虢可保的遗体前长跪不起。他将头盔摘下，任由长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公子，请节哀。”众卫士纷纷上前劝道。他们也早已摘下了头盔，长发在寒风中飘扬。
公子检回过头来，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卫士。
“复我河山，杀熊戎王！”公子检拔出宝剑，直指苍天。
“复我河山，杀熊戎王！”众卫士也拔出刀剑，齐声呼喊。喊声震天，被寒风传出了数里之外。
“公子，虽然不太想搞砸整个气氛，但我这里有个小问题……想汇报。”易礽遒歪着个脑袋，若有所思。
“什么问题？”公子检问道。
易礽遒没说话，只是把公子检从大将军的遗体前往回拉了几步，示意他看——刚一开始，那遗体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慢慢地竟然“咯吱、咯吱”地开始动了。惨白的月光下，遗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的狰狞诡异起来！
“啊！诈尸了！——”阜辂身后的小蝶被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大喊。
“闭嘴！”易礽遒厉声呵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成天鬼叫些什么？！”
公子检倒吸一口凉气：“注意警戒！”
“易礽遒，这怎么回事！？”托哲对易礽遒拖泥带水、说一半留一半的讲话风格很是不满。
“这是‘尸兵阵’， 是熊戎那边一种极为阴毒的法术！在此阵范围内被杀死的‘所有人’，在一定的时间内会变成为见人就杀的凶物！”易礽遒解释道。
“所有人？”公子检注意到了他的强调语气。
“对，在尸兵阵内死亡的所有人，都会尸变——包括他们自己人。”
“熊戎的狗崽子们，果然够阴毒啊！”托哲狠狠骂道。
“大师，‘死去的所有人’包不包括那个家伙？”一直没有作声的阜辂指了指小山一般的伏煋兽尸体。
易礽遒的脸都白了：“不包括……吧？”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从沙漠深处传来。铃声所到之处，原本死去的人、马纷纷活动起来，以僵硬的姿势歪歪扭扭地向公子检一行人围过来。
“连死马都活了，那怪物一定也会活过来啊！”托哲大叫道。他说的没错，伏煋兽的尸体也逐渐开始动了。
“当！”众人正紧张地注视伏煋兽时，一声金属相碰的脆响在身旁响起——大将军的尸体拿起大刀朝易礽遒砍了过来！而替易礽遒格挡住了那刀的，正是公子检。
“谢公子救命之恩！”易礽遒被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快上马！撤！”公子检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