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困
“啪、啪!”两枚七彩烟花在空中绽放,令绠吉更加摸不着头脑。
大白天的怎么放起焰火来了?他摸了摸身旁的红衣大炮,又挠了挠头,看不懂。
越长大,他看不懂的东西却越多,诸如——为什么当兵就一定要混吃等死、为什么对国家败亡就一定要视若无睹……
“儿啊。你要好好干,别再做下等人!”老娘在临终前曾这样嘱咐他,“混出个人样来!将来你的娃娃才能有个堂堂正正的姓氏……”
乱世之中,下等人是不配拥有姓氏的。
绠吉的“绠”字,根本不是正经的姓氏,而是吊水桶的绳子——他的爹爹是贵族家里的奴役,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从井里打水。
绠吉至少还有名字,比爹爹要好一点——爹爹连名字都没有,甚至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真是命如草芥,自生自灭。
“混出个人样来”几个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深深地刻在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心中。他要往上爬,要做人上人,将来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有一个响亮的姓氏!
可是,一个奴隶的孩子想成为人上人,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他不识字,没手艺,除了劈柴打水的家务活什么都不会——若不是战事吃紧前线缺人,他只怕连主人家的大门都出不去!这辈子就要沿着爹爹的路一直走到尽,还谈什么出人头地?
可他就是不服气,就是要干出点事情来。别的不会,他就从会的做起:出操再累,他也要出操;风雪再大,他也要站岗!
“要混出个人样来!”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入伍不久,他就被雁沓关的副将齐多耶发现了:“那个小鬼、站得笔直的那个,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雁沓关里仅次于大将军的第二号人物!
“报告将军,我叫绠吉。”
齐多耶眯着眼,又问道:“多大年纪了?”
“报告,十五岁。”绠吉的腰杆挺得笔直。
“后生可畏!”齐多耶眼睛转了转,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是,将军!”绠吉站得比以前更直了,激动不已。
两天前,副将齐多耶不顾大将军给的死命令,要撤出雁沓关,点名时把绠吉留了下来:“那个小鬼,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齐将军可能军务繁忙,忘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绝对记得自己!
绠吉满怀感动地回答:“报告将军,我叫绠吉!”
“后生可畏!”齐多耶又拍了拍绠吉的肩膀,“你要跟兵长们一起,好好守住城池!你们既是替我大安夏国的王上守住这雁沓关,也是替大将军守住这雁沓关,更是替我齐多耶守住这雁沓关!”
“是,将军!”绠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停地颤抖。
“去吧,把城守好!搬得救兵,我齐多耶马上回来!”副将军慷慨激昂地命令道。
“是!”绠吉在留下守城的队伍中应答得最是响亮。
太顺利了!感谢老天爷,这次一定能出人头地!绠吉兴奋得要蹦起来。猛回头,却看到一起守城的老兵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唉声叹气。
“你们怎么了?”绠吉看不懂了。
“唉,没什么……”老兵们并没有给他解释。
“少年不知愁滋味……好,好啊。”一个兵长看着绠吉年轻的面庞,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就是懒,从前也是这副模样……绠吉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懒骨头是没办法出人头地的,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须发斑白了还在当大头兵!一定是这样!绠吉心想。
年轻的他只看到了愁容满面的老兵,却没注意到齐多耶转身对监军们使的凌厉眼色。
“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五个监军全都高大魁梧,面上如凶神恶煞一般。
“官长,我们不会逃的,你放心!”绠吉主动回答。
“滚!”监军们并不像齐将军那么和善,都没拿正眼看绠吉。
好,你们等着……绠吉平白无故吃了一句骂,在心里狠狠说道:等我混出个人样,要你们好看!
可是现在——偌大的一个雁沓关,连监军都跑没了踪影,自己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如果有敌军来犯,岂不是把城池拱手让人?还如何替王上、大将军、齐将军守住城池?
绠吉挠了挠头,摸了摸身旁的红衣大炮。冬日的阳光晒在这门青铜大炮上,令它有了些许温暖。昨夜的雪化了一些,水沿着炮身正往下滴。
正在一筹莫展时,他看到了关外大漠中扬起的一阵烟尘——约莫四五十人的一支骑兵队伍正朝关口奔袭而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片歪歪扭扭的小黑点……噢,不!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怪物!
“那是个啥?!”个子矮小的绠吉赶紧两手一撑,翻身骑到大炮身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那大怪物张牙舞爪,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巨大的猴子。那个脸又不像猴子,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来人,快放吊桥,开城门!”那支四五十人的骑兵队伍已经到了城下,又是呼喊又是吹哨。
“你们是谁?”绠吉抱住红衣大炮,朝下大喊。
“我们是公子检的队伍!快快开门!”
公子检?绠吉想起来昨晚钉在石柱上的那一箭,打了个激灵:“公子检在哪?”
“我在这里!”城下一人骑在乌黑的战马上,浑身血污、满脸灰尘,完全没有昨晚那种雄姿英发的模样。
“我看你不像啊……”绠吉答道。
“什么像不像,赶紧的!”公子检急了,身后的尸兵大军已经越迫越近。
“现在关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不能乱来,你们到底是谁?!”绠吉又问道。
“那你认不认得这张弓?!”公子检灵机一动,取过镔铁巨弓,扬在手里让绠吉看。
“认得!”绠吉怎么能忘了这张令他吓得尿裤子的巨弓!
“混蛋,认得了还不快开门!”托哲和易礽遒大骂道。
绠吉赶紧跑去城楼机关处,想要放下吊桥。但是他拉不动控制吊桥的那个把手——这把手平时需要两个健壮的成年人合力才能拉得动,更何况现在只有他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
“我、我拉不动……”绠吉又跑回城门垛子上,都快哭出来了。
“废物!”托哲大骂道。追兵越来越近了,几乎都能看清它们死鱼一般的眼睛!
“公子,事到如今,只能看你和乐莽了!”易礽遒对公子检抱拳道。
“怎么回事?”公子检和乐莽一头雾水。
“公子,让乐莽把你扔到城门上去,由你去打开吊桥!”易礽遒答道。
“扔?怎么扔?”乐莽头都大了,这城墙足有十五六丈高,别说是“扔”一个人上去,就是扔一把刀都困难!
“你这样,抓住公子的腰带,抡起来自己转、转转转——”易礽遒跳下马来,一边解释一边做示范,“然后‘咻’地就能把公子扔上去了!”
“说得轻巧?”乐莽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哪这么容易就‘咻’!万一没扔上去,公子掉下来岂不要摔死?!”
“乐莽!等不及了,值得一试!”公子检看到了些许合理性。
“好!咱就试试!”乐莽唯公子之命是从。只见他双手抓住了公子检的腰带,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抡起来——不行,根本无法如预想的那样将人扔起来。若放在平时还有些许可能,但他们已经跟那些尸兵激战了一整个夜晚,体力已近枯竭。
尸兵已经近在咫尺了,这些怪物挥动着残缺的刀剑,歪歪扭扭地正在形成包围圈——更要命的,是跟在后面的伏煋兽尸体也已经走近来了!
“没办法了……‘大力丸’!”易礽遒一狠心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颗圆圆的药丸,递到乐莽嘴边,“吃下去!”
“这是啥?”乐莽满头大汗。
“金刚大力丸!吃了能使出平时两倍的力气!”
“我靠!你个抠门法师,有这法宝你他娘哒早点拿出来啊!”托哲破口大骂,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来不及了,快!”公子检命令乐莽赶紧吃下那颗药丸,“把我扔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