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欺骗
还记得那夜无念入他房间,李观完全感知不到。
但现在竟然可以提前发现,虽然已是一米之内,但好歹也算有了进步。
李观回身朝他作揖,问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无念轻唤一声佛号后,也不直说,缓步带他走到一僻静之处,从怀里掏出个古朴的黑色玉牌,交到李观手上。
李观接过,左右翻看一番,倒是对玉牌上仅有的一个“道”字起了兴趣,忍不住问道:“大师?这是何物?”
无念微笑道:“昨夜刺杀你那人,身上便带着这个,此乃道家玉牌,天下仅有清明宗弟子可持。”
“清明宗?”李观一头雾水。
“清明宗乃道家宗门,宗主即是国师,李淳风。”无念解释道。
李观眉头一紧,转而把玉牌交还给无念,说道:“李淳风便是说我命克黄龙之人吧?他身为国师,要杀我,也不足为奇。”
无念淡然一笑,说道:“道家尊太子,佛家尊秦王,儒家尊君,已是多年未变的局势。然而以李淳风的脾性,除了太子之外,其余李元吉裴寂等人,他都是看不上眼的,更别说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前来刺杀你,况且,以他的修为,想要动手,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但为何要派出一个离凡境修士?不仅难以得手,还因此暴露意图。”
李观哪里知道这些,闻言心头更加疑惑,说道:“难道是碍于我父王之面?”
无念摇头,眯着眼说道:“若是李淳风要杀你,在你出生当日,便已惨死。而道家之人又只听命于两个人,一位是他,另一位,正是太子,李建成。”
“我父王?不可能!”回忆起昨夜种种,李观断然反驳。
“他要杀我,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无念浅笑道:“太子以仁爱为名,若是杀了儿子,还不大大毁了他的声誉?再者说,这么多人都明白李元吉一定要杀你,为什么太子还允许,你前去李元吉王府?”
李观面露惊恐,苦苦挣扎道:“他说了,要二哥陪我去,并且嘱咐我早去早回。”
“李承道?就他那点本事,保得住谁?”无念步步紧逼。
李观呆滞的愣在原地,不甘的吞了吞口水,然而却如何也找不到解释的原因,心头紧张的像是被揪着一般,疼得他不禁蹲下身去。
无念接着道:“太子位高权重,为了皇位已然努力了几十年,你以为他会容许,威胁他皇位的人活着?”
李观猛咬着舌尖,鲜血从唇边溢出。
难道父王真的只是演给自己看的?
为什么?为什么!
李观死死捏着拳头,尽力让自己清醒。
无念居高临下,冷冷打量着他,像是看待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
沉默了许久,才嘴角一扬,说道:“明日李元吉之宴,你去了无事,他只是一把受人操控的刀,刀主人没在,谁也杀不了你。”
话一说完,无念淡然转身,起步离开。
李观犹自蹲在原地,不置可否,心如刀绞。
……
……
将至傍晚。
李观形同行尸走肉,木然来到饭席之上。
因为今日来了客人窦轨一家,所以饭菜格外丰盛。
只是以李观目前的心境,完全没有任何胃口。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正与窦轨谈话的李建成,眼底满是痛苦。
“承义,怎么了,快吃饭啊。”母妃在旁询问。
李观勉强朝母妃一笑,乖巧的端起碗。
母妃为他夹来好菜,李观吃在嘴里,泪水却差点掉了下来。
如果李建成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那他对母妃呢?难道也是骗的?
不把孩子的身世告诉母亲,那杀了儿子之后,又该怎么解释?
还是接着演出一副悲痛欲绝的姿态?
李观咬紧牙关,眼底满是恨意。
然而饭桌却愈发热闹,李承道与窦嫣儿妙语连珠,引来满堂欢笑,却不经意间,将李观衬托的更加落寞。
饭没吃几口,李观便放下碗筷。
母亲担忧几句后,李观借故离开。
他来到庭院假山处,望着池水,目露悲色。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小世子尚且年幼,何故黯然失色?”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李观转身,却见一位身背白剑的中年男子正带笑盯着自己。
左手斜提着一酒壶,步履蹒跚。
李观不认识他是谁,但却识得他那把剑。
正是昨夜救了自己那把。
听那刺客所说,应该是叫赵无常。
于是恭敬道:“承蒙大师关心,我只是看着夕阳西下,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赵无常哈哈一笑:“青春少年,有什么可生的情,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李观没心思和他打趣,随口说道:“大师多虑了。”
赵无常摇摇晃晃的走到李观身旁,提瓶猛喝了一大口酒,酒气散发,令从不沾酒的李观眉头一紧。
“鄙人学剑六十余年,却怎么也比不过只学了十三年的李白,嗨~别说比了,怕是走上一剑都难,小世子可知为何?”赵无常笑道。
李观摇了摇头:“不知。”
赵无常解释道:“当年我与小世子年龄相仿之时,学了一身武艺便四处找人比试,不仅荒废了剑道,还因此受了重伤,让剑心蒙尘,导致一辈子也上不了那个境界。而可笑的是,当年我那么好斗,竟是因为旁人的一句气话,说我不敢杀人,是个懦夫。”
李观一笑,转身打量着他,看他邋里邋遢的,确实不像什么勇士。
赵无常又饮了口酒,望着渐渐淡去的夕阳余晖,眼底闪过精光:“我当时便杀了他,并告诉自己,一年要杀够一百人,让所有人都怕我。”
李观眉头一皱,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真的杀了很多人,远远不止一百。”赵无常神色倏地落寞。
“杀人很有趣吗?”李观有些气愤。
赵无常看向他,莫名大笑起来:“太子爷六个儿子,也就小世子你最像他。”
“我?为何?”李观不解。
“仁爱。”赵无常赞赏道。
“仁爱?”李观不由轻笑,要杀儿子的人,还谈得上仁爱?
“二十年前,我于长沙城杀了人,之后却遇到了太子爷,那时我莽撞无礼,与太子爷起了冲突。他身边高手众多,我寡不敌众,被夺了武器,受制于人。我当时很怕死,赶忙跪地求饶,太子爷将宝剑架在我脖子上,笑着说道,死在你手上的人看到你这模样,该怎么奚落你?哈哈哈,我无地自容,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杀过人了。”
赵无常说完,显得无比开心。
李观眉头一皱:“那你为何还杀昨夜那刺客?”
“刺客?我没杀他啊,他身法之快,我寻不到他。”赵无常自嘲一笑。
李观眉头更紧:“连你都追不上?那他可留了什么物件?或是漏了什么马脚?”
赵无常闻言顿了顿,思忖了会才说道:“我倒是不敢给其他人说,小世子也莫要伸张,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昨夜那人,他的身法动作,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我还是能察觉一二,应该是皇宫里的人,不过也不敢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皇宫里?”李观心头顿时一紧。
隔了会又追问道:“清明宗?”
赵无常一愣,摇了摇头:“肯定不是,他们哪有那本事。”
李观当即胸中发蒙,大脑极力运转回想,猛地蹦出四个大字。
秃驴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