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加油！2
犹如堆积的积木，方正的萤幕整齐排列，占满一整面墙。
这里是监控室，顾名思义，为满足监视、控管的功能而设立。此处集中了设立于基地各个角落的摄影机所记录的影像，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运作，正因如此，驻守人员是不可或缺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是交接时间的一点钟，拉比的心情量表渐渐跑向高昂的区域。虽说班表是固定，但不表示拉比能够忍受饿肚子的空虚感。此刻的牠脑里只剩下中午的菜单，和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食堂的办法等等，因此漏看了某面萤幕上的鬼祟人影。
不过，影响不大。
拉比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总是睁得大大的天真双眼，此刻瞇成警戒的弧度。
极端细微的声响，即使抹除整间监控室的机械运作声也不一定听得到。然而拉比可是兔子，和彼得及库库特一样，是以优秀的听力着称的动物佣兵。
来者并未打招呼，看来并非交接的同僚；从移动的声响判断，只有一人。拉比迅速地掌握状况，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继续盯着萤幕，不过两腿已经收上椅子，作好跳跃姿势。
侵入者已经来到身后，只隔着椅背而已。拉比抓准时机，在侵入者抱过来的瞬间跳起。
身为一名动物佣兵，基础的体术是必备的。拉比犹如脱离重力束缚似地站上天花板，往脚下用力一蹬，利用后足的强劲力道与万有引力的加持使出飞踢，其速度及威力都是无可挑剔，正面接下这脚的人，没有现场晕死也得被迫撤退。
然而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在背袭失败后便立刻往后退开，拉比的反击早在预料之内，轻易辨出踢腿的轨迹，仅仅偏移上半身，飞箭也似的攻击竟连侵入者的衣角都没擦到。
拉比在落地的瞬间往左跳以拉开距离，不过侵入者却像是看透了牠的想法，如同影子似的出现在拉比身后。
抢在思考之前，身体已经作出反应。拉比半空旋身往后踢出一脚，这击来得突然，侵入者也措手不及，连忙往后一仰，尽管破坏姿势的平衡却完美地闪开这猝不及防的一脚，侵入者的反射能力显然高上拉比许多。
短暂的瞬间，拉比惊觉侵入者的样貌，好似基地中某位“少女兵器”，然而情况不容许牠胡思乱想。
攻防并未到此为止。侵入者才站稳，又压低身体往拉比冲去，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美腿此刻打出的并非一般的花拳绣腿，而是招招致命的攻击；娇小的动物佣兵自知体型的差距在近身战有所极限，采取回避战术，尽管攻势凌厉，但只要抓住对方失去耐心、露出破绽的空挡，只消一瞬间，拉比就能欺入她的腹中。
猛地，战栗感袭上拉比的背脊。
抢在作出拉比应对之前，两条好比出洞灵蛇的手臂，迅速且精确地圈住牠的脖子。
下一刻，拉比失去全身的力气。
蒙眬之中，侵入者的人影增为两人，好像还有说些什么，接着嗅到不同于人类、“少女兵器”或动物佣兵的气味，还听到小猫的鸣叫声。
拉比的意识，就到此为止。
四周的景象快速倒退。
衣服发出旗帜般的啪啪声响，额前的浏海被吹得不安地摇晃。就连风也无法阻止这般速度，只能悻悻然地在耳边留下低语的抗议。
“那个……芸？”
“是，指挥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每个人在基地里头的移动方式各有千秋，只要不会造成重大伤亡，基本上我是不会限制用飞的还是用飙的，当然用走的是最好，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能悠闲慢慢走的时候。”
“所以指挥官的意思是？”
“可以让我下去吗？”
“不行。而且就算指挥官会骑车好了，也不一定跟得上我吧？”
“居然这么直接就攻击我没驾照的痛处……可是，呃，像这样踩在你的后轮，两手又搭着你的肩膀……”
“觉得不安吗？可以直接抱我的腰啊，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加速。”
“我记得现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室内限速。”
“现在是紧急状况，指挥官。如果不加以阻止，我那两个笨妹妹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事情。”
“妹妹……吗……”
听到这个词，青年的思绪回到两小时前，还在会议室的时候……
“等一下，芸。你说你不是个称职的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一定要林芸说得那么白吗？变态色胚。简单说，除了变态色胚的犯行之外，一切都是林芸两个妹妹的杰作。”
“我就说我什么也没干了。”
“是的，和小偷被捕会坚称自己没有犯案是同样道理。”
“晚点再处理你的误解。芸，那你现在知道你妹妹在哪吗？”
“不……因为她们不算是正式的GA，没有识别编号跟追踪讯号，用雷达也侦测不到。”
“也就是得地毯式搜索了吗？这下有点麻烦了。”
“您不是最擅长了吗？趴在地面从透气片中的缝隙偷窥女性洗澡，变态色胚。”
“那是什么年代的门了？现在不都是用浴帘遮的吗？”
“竟然知道每位GA房间浴室的配置，您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变态色胚。请容许我申请在浴室增设防偷窥雷射装置的经费，不，我直接许可就好。”
“因为我房间浴室就是那样！谁跟你偷窥啦！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申请当然不可能过，会计也不可能允许吧！”
“我也身兼会计。”
“总之我是不会盖章核可的。回到本题，如果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就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各位──”
“稍等，变态色胚。”
“打断我可以，但那个称呼能不能换掉？”
“那就色胚变态吧。”
“只是换顺序而已吗！”
“比起那种小事，监控室被夺下了。”
“什么叫作那种小事──欸？监控室？你怎么知道？”
“请看设置在那边的监视器。原本正常作动时会闪着红光，但现在却是绿的。这代表监控室的驻守人员没有输入自己的识别编号，而我排定的人员绝不可能忘记这件事，因此我判定监控室被占领了。”
“居然有这种事……等、等一下，如果是这样，不代表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都被听到了吗？”
“尽管放心，当系统判定监控室被外人占据，会自动将监视萤幕的画面做随机替换，因此现在监控室内的影像应该是色胚变态享受少女监禁PLAY的片段。”
“老梗了。不过还是多谢你了，葛罗莉雅。如果是我绝对想不到这手，GoodJob喔。”
“现在想攻略我吗？非常可惜，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攻陷的人物，请读取最初的档案重来一次。”
“先不说那种游戏贴心提醒般的台词是怎么回事，总之趁现在拟定计画。芸，拜托你了。”
“是。可是会发生这种事，一切都是我失职的关系。指挥官，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在说什么啊？我才不会做那种事，要说责任的话我也有，必须重新检讨基地内的眷属福利及娱乐设施的兴建才行。不过现在先想想要怎么逮住那两个小捣蛋鬼，我需要你，芸。”
“指挥官……是，我会尽力的。”
“才碰钉就立刻转换攻略目标，色胚变态的称号实在不足以形容，请容我再追加‘人渣’的补述，人渣色胚变态。”
“谁、谁跟你转换攻略目标！刚才就只是很普通的对话而已啊！又还不是那种关系，而且随便乱说会让芸很困扰吧！对吧？芸。”
“咦？啊，我是没关系啦。”
“你看吧葛罗莉雅，就说……欸？芸，你刚刚──”
“我说我没关系呀。如果是指挥官的话，我很乐于接受喔。”
会议室内的惊呼声差点掀翻屋顶，包含青年在内，不，他本人就是叫最大声的那个。
“等、芸、我这、不是、可这──”
“恭喜您找到能够包容您诸多恶行的真命天女，人渣色胚变态。但容我提醒，如果在基地内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举动，我会即刻消灭您的存在，连一颗粒腺体都不留。”
“不对！不该是这种反应！你应该要吐槽才对啊！”
“欸嘿～，这样您满意了吗？回归正题，室外交给空中部队，室内则由地面部队负责，范围是整座基地，切记，这次作战是隐密行动，解散。”
“为什么是你下令啊啊啊啊！”
“指挥官，我想妹妹可能已经离开监控室，但预防万一还是去看一下……怎么了？脸红成那样。”
“……不，有点事情。”
不小心回忆过度，让青年不免有些尴尬。作势咳嗽的他遮起脸，看能不能瞒过林芸。
“指挥官，我刚才的提案，觉得如何？”
“啊、嗯，对啊，我想是可行的。”
“指挥官怎么心不在焉的？不是我在说，我两个妹妹可是号称‘闪电姐妹’，就连在训练生时期都是教官眼中的头痛人物。”
“‘闪电姐妹’……这称号还真够响亮，怎么取的？”
“因为两人一恶作剧完马上溜个没影。”
“还真是‘闪电’啊……”
“嗯，其实除了逃跑速度外，还有一点就是──”
啪叽。
“芸，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扯断细绳子的那种。”
“……没想到居然做到这个地步，这两个笨妹妹。”
“咦？芸，怎么突然──等等，我好像又听到什么声音……”
“指挥官，请抓好了！”
“咦、喔哇！怎、怎么突然急加速──等等！后面！后面怎么会有滚木追过来啊！”
“所谓的‘闪电姐妹’除了是形容她们逃跑的速度之外还有就是恶作剧引起的破坏力！”
“怎么会有这种事──前、前面！芸看前面！有一根高速旋转又满是刺针的横轴挡在走廊正中央啊！”
“指挥官快抓紧我！”
“这次是从墙壁飞出弓箭和长矛！等下前面怎么会有坑洞！这里是指挥塔没错吧！不是什么冒险迷宫吧！”
“指挥官！只抓肩膀的话真的会摔下去的！”
“可、可是我喔哇哇哇！要飞出去、要飞出去啦啊啊啊啊！”
“指挥官！”
“啊啊好啦！”
青年自暴自弃似的用力环住芸的腰，甚至连右侧脸颊都贴上她的背。
──咦？芸的腰……比外观看起来还要再细一点，而且没有多余的赘肉，如雌豹般充满力道与弹性……
“现、现在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吗我！色即是空喔喔喔喔！涅──盘──啊啊啊啊！”
“指挥官蹲下！”
“唔喔！差点脑袋分家──左转！芸快左转啊！”
“连刺针墙都有，妹妹你们玩太过火了！”
“总之先离开这层楼！芸，直接轰掉前面的玻璃，我们跳下去！”
“咦？可是这样──”
“一切责任都归我！而且就算我不这么说葛罗莉雅也会全部推到我头上，总之开火吧！”
“是！”
利落地架住大管枪炮，芸扣下扳机。反作用力使得平衡崩解，但芸顺势让身体旋转，甩开碎玻璃并飞出指挥塔。
“底下是──游泳池？”
“可是颜色怎么是土黄色的啊！”
巨大的落水声，不到零点几秒时间差溅起的迷样液体，高度几乎冲破十公尺。
“咳咳！泥、泥水吗？我还以为是直接把化粪池接来这，差点吓死我……芸，你没事吧？”
青年抹去脸上的污水，四处张望一阵──然后看到了，载浮载沉的灰色工作服，以及金中带黑的短发及豹耳。
“不、不会吧？芸！”
青年连忙划开泥水靠过去。这么说也是，就算只是水，但又是高速又是重力加速度的冲进来，撞击力绝对非同小可，就算晕过去了也不奇怪。
“唔喔！”
青年绊倒了。貌似水底还有泥块，一脚踢到，除了自己失去平衡扑进泥水，又增加些许的混浊度。
不过青年并未因此缓下脚步，他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芸，以最高程度的警戒心、最温和的动作及最快的速度上岸。
小心翼翼地让芸躺在池边，青年擦去她脸上的泥水──赫见芸已经没有呼吸。
“这、这开什么玩笑！芸！喂，芸！”
边说边摇着芸的肩膀，轻拍她的脸颊，依旧没有复原的征兆。
即使通知医务室，过来也要时间，如果让芸缺氧时间太久，好一点就是植物人，最糟的状况，稳死无疑。
“怎、怎么办？这种时候……啊！心脏按摩！”
青年抬手，视线定在芸那白皙丰满的胸部。
用力地左右甩头。
“不、不行！改人工呼吸！”
视线上移，粉红色的嘴唇犹如樱花花瓣一般，看了让人怦然心跳。
疯狂似地搔抓头发。
“我、我办不到啊啊啊啊！这种偷袭一样的事！可是人命关天、可是芸的感觉──可恶啊啊啊啊！”
青年决定豁出去了，右手伸到芸的脖子下方些微抬起，确保气管畅通，脸凑了过去。
就在这时，芸睁开眼睛。
同时，青年如同定格影像般暂停动作。
两人在不到五公分的极短距离对看，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却好像好几年一样漫长。
““咦？””
发出两人份的疑惑，接着──
“呀啊啊啊啊！”
“唔喔喔噗啊！”
青年瞬间弹开，但速度不及芸挥出的拳头，右侧脸颊狠狠吃了一记，连着原本的力道，再次摔进水池。
“咦？指、指挥──呜、咳！咳咳！”
“原来只是呛到水啊……哈哈，没事就好，哈哈哈哈……”
一放松之后，彷佛全身的气力跟着流失，青年的身体逐渐没入泥水。
“指挥官！”
逐渐阖上的眼，最后看到的是芸急切的表情，还有伸过来的手。
眼皮抖动了下。
小幅度地眨了眨眼，习惯光亮之后，缓缓睁开。最先看到的是近在眼前的灰色隆起，接着是微微摇晃的茂密枝叶，最后是蔚蓝的晴空。
枕在脑后的东西，有弹性又不失肉感，躺起来十分舒服，让人有种继续这样睡下去也不错的感觉。
“啊，指挥官。”
听见芸的声音，很近，但没看到她的人。就在试着转头时，芸的脸出现在灰色隆起的后方。
芸安心地一笑。
“太好了，虽然抢在沉下去前就把指挥官拉上来，但却莫名地昏迷不醒，我快担心死了。”
青年没来由地浑身一僵。身为一个人，有一定程度的认知能力，不管是谁都能猜到现在是何种状态。
“芸……我、我现在……”
“不行不行，指挥官还不能乱动。这是暂时性的虚脱，请好好休息到完全康复再说。”
“可是，现在的状态给谁看到的话……”
青年不安地转移视线，就在约莫三公尺外的树荫下，一对外型和芸神似的少女胸前挂着“我不该恶作剧请原谅我”的牌子地跪在那，但两人共四只眼睛都发狠地瞪着他，登时心脏漏跳一拍。
“嗯？啊，她们就是我的妹妹。在我拉指挥官上来时她们就冲过来了，应该是看到我昏倒了所以才出来的吧？不过……嘻嘻，我只是装的啦。”
“姐姐太奸诈了！哪有这样的啦！”
“对嘛对嘛！欺骗我们幼小纯真美丽可爱的心灵，玻璃手工艺品般精致的小小心灵都要破碎了啦！”
“装的？可是你刚才──”
“你们两个真好意思讲，擅自把指挥塔改造成那个样子，又是绑架又是摸走大家的宝物，现在就老实跪在那里，等大家过来再决定怎么处置你们。”
““呜呜，姐姐～放过我们啦～””
“哭也没用。先不说我，差点害指挥官送命，这次我一定要给你们一点教训。”
看来芸是铁下心了，不管两个妹妹如何哭闹，不理就是不理。
“我说，芸，你刚说是装的……”
──但那时的状况，怎么看都是真的。
青年的话还没说出口，芸的葱白手指点在他的上唇，然后抬起那只手，竖在那对樱色的唇瓣之前。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喔，指挥官。”
说完还眨了下眼。
不知道为什么，理当帮芸擦拭干净的脸上，惟独嘴唇还有几点的泥水。
虽然是后话。
不知道葛罗莉雅是用何种方式、何种手段得到“指挥官躺在林芸的大腿睡觉”的清晰大图，将其以七公尺乘二十公尺的绝大比例输出挂在指挥塔前，说是“这是对不务正业只懂骚扰无辜少女沉浸在后宫生活的人渣色胚变态的惩罚”，预计挂上一整年。
不过，只不到短短一天，这张宣传广告板等级的海报就消失无影，凶手不明，最后事件也不了了之。
值得一提的是，据说负责输出这张海报的店家表示，除了葛罗莉雅订制的绝大比例版之外，还有一位神秘客请他们输出高画素的正常比例版本，追加謢贝，还重金购入号称能完整重现录下话语之音色的语音相框。
只不过，由于这只是商店街流传的谣言，加上没人能够证实神秘客是否存在，因此不被众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