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15章  江边2

书名:黎明的曙光本章字数:4627

“好。”司徒卫走下码头台阶,用手电筒往江面上绕了三圈。

不大一会,一只小渔船箭似地来到了码头边,司徒问:“什么船?”

“打鱼船。”一个汉子答道。

“打的什么鱼?”

“武昌鱼。”

“有多少?”

“五十斤。”

“多少钱一斤?”

“随老爷给。”

“给你们六麻袋米吧。”

“谢谢。”

对完了暗语,船上那高大的汉子上了码头,噔噔噔地向司徒卫这边走来。只见那汉子长得虎彪彪的身体,又高又大,腰直肩阔,看不清脸面,但走起路来像打雷似的,走到司徒卫跟前,先深深鞠了一躬,放下提包,又作了一个揖,然后从提包里拎出一块方方正正、沉甸甸的东西,双手捧着,说:

“这是韩县长让我亲手交给副官的五百块银元,县长说,一点小意思,万望笑纳。”

司徒卫刚要伸手,一看崔二虎站在身旁,两只眼睛盯着钱包,有点不大好意思,便随便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崔管家来?”

那汉子赶紧又塞一个小包给崔二虎:“辛苦你们了。”

崔二虎赶紧接过小包,点头哈腰地:“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我是黄麻县警察局长曹鸿彦,这点东西微不足道。”那汉子说:“我和崔管家是一块来的,怕水路出事,他留在半路上找人挑。”

司徒拿了钱包,一挥手,说:“快扛米。”

一声吩咐,六个人从汽车上扛下几只笨重的木箱,装上小船,司徒卫用手向那个汉子捏了个数,说:“曹局长走好,回去替我向韩县长问好。”

“好的,以后望副官多关照。”那汉子上了小船,一阵东南风吹来,落潮了,哗哗的潮水撞击着码头和小船,小船随潮水离开了码头,向东驶去。

小船远去了。

司徒卫这才习惯地整整衣服,用劲地把手枪往腰右边一拧,然后大步走向卡车,崔二虎等着给钱,屁也没给,就走了。气得他骂道:“你得了五百块,一点也不给我们,给你老子买棺材去呀!”

司徒卫坐在汽车上,不断用手掂量着那沉重的布包,越掂量他越兴奋,他决定把布包先送回自己住的地方,然后再去报告。

他把布包藏了以后,便去给夏梦石报告。他走到客厅门口,看到司令正陪着两个人在喝酒吃饭哩。夏梦石家几乎天天请客,他请客,只会赚,不会赔,所以,请谁吃饭,副官、护兵照样出出进进干自己的事。

司徒卫走到饭桌前,还没等他开口,一个人笑着说:“司徒兄,来,一块喝几杯。”

“不啦,我还有事。”司徒卫习惯性地这样说着,但当他抬眼一看时,不禁吓了一跳,这不是崔彪吗,他倒好,辛苦的差事不想干,跑到这儿来喝酒啦。

正在司徒卫犹豫的时候,崔彪又说:“这位是警察局曹局长,县长派我们一道来取枪的。”

曹鸿彦赶紧站起来,双手作揖,说:“请副官多关照。”

司徒卫傻了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夏梦石见司徒卫进屋后,一句话也不说,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说:“他们二位怕从水上走不保险,决定改走陆路,这样,也省得你去码头了。”

“这……”司徒卫的嘴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扭头就往外走。

三个人放下酒杯,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不大一会儿,司徒卫拎了个布包进来了,当着三个人的面打开,一看,里面包的左一层右一层,然后是几块石头,再里面又是左一层右一层纸,最里面又是一个小布包,里面一张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

收到武汉警备司令部枪五十支,弹药五万发。

此据

曹鸿彦崔彪

红国十六年九月六日

拿出这张纸条,司徒卫想推脱责任,冷笑道:“二位真会开玩笑,刚才我亲自在码头上,你们来了船,暗语对的一个字也不差,我将枪和子弹交给他们运走了。”

“啊!”崔彪和曹鸿彦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夏梦石一听火了,问:“取货的是什么人?”

司徒卫眉头一皱,回想着刚才在码头上见到的人的模样,他说:

“天黑,没看清楚脸,那人虎彪彪的身材,又高又大……”

没等副官把话说完,崔彪把话打断了:

“不用说啦,枪被七里坪农会弄走了,你说的模样,就是那个人。”

“谁?”夏梦石问。

“楚汉华。”崔彪说:“七里坪农会主任。”

“好啊,他们欺侮到我的头上来啦。”夏梦石站起来,捋一捋山羊胡子,然后发狠道:“快追,你们三个人一块乘汽艇去追。”

“是!”司徒卫应声就要走。

“慢。”夏梦石手一扬,问:“这消息怎么走漏的?这里只有我和司徒知道,绝对走漏不了,而你们怎么这样粗心!”

“我们也走漏不了消息。”崔虎彪说:“县长把信交给我们,到了汉口我们才敢拆开看。”

“在什么地方看的?”

“黄陂街铜锣会馆。”

“怎么拆的?”

他们不敢说实话。他们两个人到了会馆,先洗澡,吃饭,然后去嫖窑子,这会儿,崔彪撒谎说:“我们擦擦澡,然后才看信。”

“问题就出在会馆,你们三个人快去追枪。”夏梦石向隔壁喊道:“费国栋!”

费国栋赶紧过来,问:“司令,有事?”

夏梦石吩咐说:“快带人到黄坡街铜锣会馆去,把馆长给我抓来。”

三个人走了,费国栋也带人走了。

多疑的夏梦石心里惊慌起来,在他周围出现这些复杂的情况,使他心中打起了许多问号,武汉警备司令部、黄陂街铜锣巷、黄麻城里、七里坪,有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得到的消息这样快,动作又这样快?

莫非是……他没敢再往下想。

小船在江面上劈波斩浪,向东疾驶。

船上的五名好汉,楚汉华、许其朋、张志荣、林国栋、陈风楼真是高兴得了不得。

张志荣一边摇着橹一边笑着说:

“主任,这回得让我挑一支好枪吧!”

“我也要挑。”陈风楼说。

“这船走得太慢了。”林国栋和张志荣两个是一起摇橹的,他说:“我真想赶快看看崭新的德国造。”

“许其朋。”陈风楼问:“你浑身都是武功夫,摆弄过这样的枪没有?”

“没有。”许其朋摇摇头,说:“连见也没有见过。”

“回去,得赶紧找郑三福老汉。”楚汉华说。

“找他干什么?”林国栋问。

“他当过兵,参加过辛亥运动。”楚汉华说:“七里坪就他见过枪炮。”

“郭志浩肯定会。”许其朋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楚汉华见大家很高兴,便催道:“那我们就快点呀!”

他们只顾高兴,哪里想到后面小汽艇追上来了。只听那马达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什么声音?”楚汉华警觉起来。

大家的说笑声立即停止了,回头往西一看,看到小汽艇追上来了。

“怎么办?”大家嚷嚷起来,都看着楚汉华。

“沉住气。”楚汉华一边稳定大家的情绪,一边注意观察情况。

小汽艇越来越近了,只听一个人大声喊道:

“曹局长,那大米不够数,我又给你送来了,请你等一等。”

楚汉华听得很清楚,是司徒卫的声音,他心里明白,肯定被发觉了,他正在着急的时候,又听到崔彪在喊:“曹局长,小船太慢,夏司令派了汽艇啦!”

人一着急就要办蠢事。

几个人都觉得事情糟了。楚汉华想,这枪我们得不到,也不能再叫他们抢回去,沉到江里算了。江无底,海无边,叫他们也捞不起来。主意一定,他说:“只好翻船沉枪了。”

大家一看,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便七手八脚地把枪支、弹药全部掀到江里去了,然后,几个人把船也弄翻,人潜水游走了。

天黑,江面上只能看到一点,但是,看不大清楚,那小汽艇离船越来越近了,到了小船跟前,忽然,小汽艇昂昂昂地直叫,在江里直打转,叫了一会,就哼哼呜呜地没气了,停在那儿,动弹不得。

这时,滚滚怒涛,扑向小汽艇,小汽艇在水中直晃,被巨浪托了起来,升到半空,一会儿,又随着浪尖摔入深深的波谷。司徒卫慌忙拔出手枪,叫开汽艇的士兵快打信号联系。

这时,司徒卫用手电一照,看到渔船翻了,枪、人都没有了,他以为是小汽艇撞坏了渔船,人、枪都沉到江里去了,他哼了一声,对崔彪、曹鸿彦说:“想欺侮我,老天爷有眼,让他们下江喂鱼去吧。”

几个人一直弄到天亮,才看清楚,是小汽艇碰撞在小船上,螺旋桨被撞坏了。他们弄了一条大船,才把小汽艇拉了回去。

夏梦石见三个人回来了,忙问:“枪追回来没有?”

司徒卫撒谎说:“那帮歹徒想和我们拼,我就命令开汽艇的士兵开足马力,撞了上去,船撞翻了,枪沉到江里去了,人下海喂鱼去了。”

“好样的。”夏梦石说:“只要把那几个人除了,枪好说,过些日子再给守业他们弄些去。”

往日,太阳有树头高,韩耀光也不想起来,今天,太阳还没有爬出东山嘴,他就起来了,因为他心里有事。

除了佣人以外,他们家的人,一个也没有起来,房间里只有卢英婉和他。因为碰上秋老虎,天气仍然很闷热。卢英婉夜里没睡好,早晨凉快,睡得正香,叫也叫不醒,他只好手里捧着水烟袋,呼噜呼噜地抽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心情焦急、烦躁、不安。

他羡慕卢英婉能睡的好福气,可是又嫌她不肯给自家分担一点忧愁。他看了看鼾睡的女人,摇了摇头,他又喊了一声,女人连身都不翻,他不耐了,不得不手去推她:“快起来,快起来!”

“还早哩!”她不高兴地翻了一下身子,又睡了。

“起来啊!”他伸手去揪耳朵,拉着她从床上坐起来。

“哎呀,真困死人啦!”她打了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把衣服拄身上穿:“这么早叫我起来干什么?一天到晚,你忙,叫我们也不得安身。”

“崔彪回来没有?”他问。

“你老糊涂啦。”她撇撇嘴:“你都不知道,你问我,我能知道?”

他一想,也对,自己都不知道,问她有什么用,于是,他便转弯抹角地骂了起来:

“崔彪真混,叫她出去办点事,几天不见人影子,连个口信也没有,到了武汉,见了花花世界,就昏头啦!”

“你说得倒容易。”她说:“这儿离汉口有多远,难道你不知道,才走了三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看你们也太胆小了。”

“什么,胆大能怎么样?”

“不就是五十条枪吗。”

“那还是小事?”

“要我说,在民团里派两个班的兵,到武汉去,一人背一支,比什么都保险。”她说:“你怕神怕鬼的,又是车子,又是船,弄得越复杂,人家越看出你们胆小。”

她这几句话,说得他一愣一愣的。韩耀光心肠狠毒,鬼主很多,他常常自诩为智者,曾经大言不惭地在人面前说过这样的大话:人家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韩耀光万虑也没有失过。这会几听卢英婉这么一说,倒觉得是个好主意,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让我说了吗?”卢英婉说:“吃喝玩乐,你就想起我来了,把我当花瓶,在人面前炫耀,一有什么事就背着我。你们几个说枪的事,我看那姓曹的就不顺眼,那是草包一个。”

她的这些说话,使他很佩服。其实,卢英婉是很能干的女人,读过大学,又在夏梦石身边当过秘书,处理一些事,是很有一套办法的,在官宦场里很能应变各种各样的情况,但因为她长得漂亮,那些显贵看中了她的美色,常常纠缠她,得不到她,背后就诽谤她,把她的名声弄得不好听。这些,韩耀光并不了解,他也是只看中她的美貌,所以,很多事就不告诉她。没想到她的头脑很不简单,他心里又多了一分高兴。他问:

“依你说,这次是凶多,还是吉多?”

她,这会儿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了:

“凶多吉少。”

他脑门一皱,心里咯噔一下,又在屋里踱开了圈子,还没等他想好主意,有一个人推门探头进来,看到两个人已经穿好衣服,才报告说:

“老爷,大事不好了。”

韩耀光听出声音来,赶快转过身,问:“崔彪,你回来啦。什么事?”

“枪掉到江心去了。”崔彪说。

“混蛋!”韩耀光脚一跺:“你们不想活啦!”

崔彪有三寸不烂之舌,话到他嘴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编着慌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枪是七里坪人去取的,掉下江去了,喂鱼活该,问题出在曹鸿彦身上,夏司令很不满意。”

“他不能吧!”韩耀光摇摇头:“他是个亡命徒,做不了暗探。”

“哎呀,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不留几手。”崔彪蛊惑说:“人心隔肚皮,狐心隔毛衣,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了武汉就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事?”韩耀光瞪着眼好像要吃人。

“到了黄陂街铜锣巷,往会馆里一住下,就忙着去冲澡换衣服。”崔彪说:“曹局长说,这动刀动枪的事,是玩脑壳的,先找个女人开开心,壮壮胆。”

“你也去啦!”

“我没去。”

“后来呢?”韩耀光问。

“等他回来,想起县长那封信,早有人动过了。”崔彪说。

“混账!”

“他不敢去见夏司令。”

“混账!”

“他没脸见你,回家去了。”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