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役》的策划内，使用了承德的风水大局作为了背景，在VR、MR、ER还不知为何物的年代，满囤儿就想着想利用游戏开发一个“可以直接在全球体验”的泛旅游景区。只是由于对资本知之甚少，对商业计划的理解也仅限于“很神秘很厚”的理解程度，所以，在《神役》上线之后，满囤儿在实施其远大设计的过程中，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以至于其开始怀疑纽交所有啥黑幕，同时这也是他仇视英语培训的一个“没来由的变态思维”。

对于一个有着所谓“拉斯维加斯幻想症”的满囤儿来讲，对面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人，正在让他陷入了“与魔鬼谈生意的境地”，因为他知道，凡是对承德的风水大局感兴趣的帮派，一定不简单，或者其真正想要的，也一定不仅仅是做手机网络游戏那么简单。

Adam明显是个很老道的资本“白手套”，他很职业的掏出了一个支票本，很职业的写下了一些数字和文字，连同一张名片推送到了满囤儿面前：“如果三天内，你想通了，就联系我，这100万美金就算是定金，具体额度，咱们再商量，如果你没来，这支票就是一张废纸，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Adam，没有等满囤儿做出任何回复，就起身离开了，因为他知道，100万美金的诱惑已经可以让满囤儿晕一阵子，他没时间等他醒过来。以他的数据库决策算法分析，这个人类已经走上了“正轨”。

在北京国贸商圈内，有一大堆玻璃房子，是SOHO系列的其中之一，难看且彰显着土豪的霸气，在这堆玻璃房子的东侧，隐藏着一个苹果社区，据说里边是演艺圈儿，嗯，确切地说是三线以下演艺圈儿的一块儿地盘儿，里边还有个私人的大型艺术类展馆，很多策展人都在那里办过会，而且还形成了一批圈内颇具名气的Intellectual Property。

Adam 没有在他的办公室接见满囤儿，而是在一个名为“穆如茶室”的私密空间里，请满囤儿喝中国茶。

“平时喜欢喝什么茶？”Adam自斟自饮着一泡白毫银针，并礼貌的问着满囤儿。

“红，，红茶。”满囤儿哆嗦了一下，胡乱的按照自己对茶叶的理解，唐突的回答着Adam的提问。随后他又摇了摇脑袋，似乎是在放松着颈部的肌肉，其真实的意图是想调动一下自己的“流氓意志”，来对抗一下穆如茶室中的文化气息，给他带来的无形压力。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谩骂电视剧中“大生意谈判的文化布景，和那些老男人及身材曼妙的女子之间的闲情逸致”，在满囤儿看来，这都是用来骗那些不会做生意的年轻人的，但是如今他第一次身临其境的时候，他直接就投降了，他下决心开始学习一下中华文化，因为文化给与他的压力，是他这样的莽夫根本承受不了的，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挖矿的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形而上的环境”里去脱胎换骨了。

Adam，一个深谙中国文化的外国人，也非常理解“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他并没有继续在茶文化上挤兑满囤儿，而是微微的点点头，按下了一个别致的呼叫器。

在满囤儿坐在了Adam对面的，扶手上刻有【穆如-天工学社】字样的金丝楠圈椅上之后，一位雅致的女子，轻巧的走了进来。满囤儿很惊诧，并且又增加了一层来自相同文化气息的压力，女子身着白地牡丹花的旗袍，如果满囤儿稍有点文化就会看出来，这件衣服应出自潘峰师傅的创意。发髻盘起，一只青玉发簪配黄金坠饰，形制古朴却每一毫都很精致，那是扬州工的精髓所在。一只点翠的琼花发饰，恰到好处的半遮前额，让女子淡妆下的脸庞，直至画境，罥烟眉下，眼眸略带迷离，高远，清澈。腰间坠一个缂丝香囊，淡香悠然，那应该是古法的一支香方所制，细品之下，应是单香的一种。

见女子进来，Adam颔首致敬，轻声说道：“金骏眉，多谢”。

女子微笑浮起，轻垂眼帘，转身离开了茶室。

在女子的淡香散去之后，满囤儿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有一些如获重释的感觉。短短的一两分钟，他才领悟到，服务这个行当，最高境界是让客人直接死在服务员的气场下。

“穆如老师，是中国编剧界的翘楚，他写的长恨歌，可是在威尼斯电影节获过奖的。老师是个票友儿，曾经在90年代，以一己之力促成了内地京剧的角儿，赴香港交流演出，那是你们的文化界必须浓墨重彩的一个事件。不过，老师最爱的还是中国茶文化，这里所有的茶品，均是老师亲手指点所制造，不是贵客，我不会如此破费。”Adam的开场白，虽然使用了投资商惯有的“高空打击”策略，但是要知道满囤儿是身经百战的兔子，一般的老鹰都会被他直接“蹬劈了叉”，但是Adam使用了满囤儿老祖宗的活计，一下子就把满囤儿打击的哑口无言。京剧、电影、茶文化、传统手工艺，满囤儿在这些领域就是文盲，而且他目前还是一个正在不断失去“流氓意志”的文盲。

千万不要以为，环境不能左右一件事的走向。如果一个人吹牛说，自己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坚持自我，例如在穆如茶室，你也敢拖鞋，抠脚，整个猪头啃起来，再弄个酒瓶子放茶桌上，那你可以让他试一下，如果他真的实现了，且没有被穆如师傅的护法打出来，那么此人一定是世外高人且有钱。因为今天这两泡茶的价格是10万RMB，外加15%的服务费，且茶室不允许带猪头进入。

满囤儿不是世外高人，他只是一个草根创业者，和挖矿的、盖房的、搞SP的同属一类，即便他认识个疯乞丐，这时候也帮不上忙。他现在方寸已乱，老程大爷传下来的“流氓三板斧”，全部被废，他正在蜕变成一只待宰的羔羊。是的，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威力，没有缘由，就征服了蛮族，东夷南蛮北翟西戎、回鹘、柔然、契丹、鲜卑都臣服的“气场”，哪里是满囤儿一个无知小儿可以抗拒的，只一个照面儿，就被一个懂中国文化皮毛的外国人斩于马下。

“你们游戏圈很喜欢拿中国文化做背景，然后拿着韩国的引擎或者美国的模式来拼凑产品，是吧？”Adam开始把聊天引向正题。

“嗯，Copy to China嘛，陈天桥，张朝阳，都是这么玩儿的”

“你听说过史玉柱吗？”

“听过，老程序了，后来盖楼，现在整保健品呢吧。”

“他。。。”Adam欲言又止，似乎出了什么Bug，但是满囤儿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认为对方正在试探他的深浅，这反倒令他舒服多了，他知道对方一定把他了解的和“白条儿鸡”似的，他必须让对方知道，其实他远比“桌面上的数据厉害的多”。

“你今天来，代表你接受了我的生意了？”

满囤儿不慌不忙的掏出Adam给他的支票，放在金丝闪耀的茶桌上，推送回Adam，“不急，喝茶。”这是满囤儿设计好的桥段，那天在Adam用一张100万美元的支票将其轰晕后的5分钟，他经历了血压的极限考验和肾上腺紊乱的煎熬，然后他的脑子就把这件事接管了，这完全是个骗局！100万美元就是个幌子，如果他不去，他拿不到钱，如果他去了不答应，也拿不到钱，他答应了，这钱也不是他的，他所有的兴奋均是因为现在公司缺钱的病痛导致他出现的“精神紊乱”，是每个普通人都会犯的错误。也正是他意识到了这个“被戏耍”的圈套，他马上决定要去会会这个红山资本的Adam，看看丫们是不是“真的玉猪龙”。

满囤将支票推还给Adam的时候，是当天他最舒服的时刻，因为他觉得自己开始占上风了，至少在智商较量的层面上，他总算挽回了一点颓势。他不经意的坐直了身板儿，一只手习惯的摆到了圈椅的椅背后面，一只手端着一只斗彩的画着两只大公鸡的茶碗，开始假模假式的品尝他从来没有听说的红茶。

Adam，看了一眼满囤儿推过来的支票，略带轻蔑的笑了笑，又轻轻的推了回去，“如果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是一张可以随时提取的现金支票，收着吧，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不用有什么压力，生意不管成与不成，这点儿钱，是你的了。”

满囤端茶杯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他突然感觉到胃口有些不舒服，一股强大的胃火开始刺痛他的腹部神经，他甚至闻到了自己呼出的很重的“口气”，这是一个人遭受到了巨大刺激的应激反应。满囤儿还没有大方到把一百万美元的钞票看成擦屁股纸的境界，所以。。。他上火了，估计一个星期的黄连上清是免不了的了。

他开始有了，直接从了Adam的想法，对方的三板斧还没有用完，满囤儿已经承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