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狼一样的男子
大批弓箭手将刑场团团围住,所有人都意识到,若然轻举妄动,会招致杀身之祸。这下子倒好,看不成别人的热闹,说不定自己也成了热闹。
惨烈的哀嚎在刑场上回荡着,荣彦晞的心口猛地揪起,邢昂猩红的眸子就像狼的眼睛,带着吃人的撕裂感。
狼一样的男子,故而有着狼一般的阴狠。
荣彦晞深吸一口气,拿起弓箭转身朝着楼下走去。既然弓箭手都已经出动,想必这次行刺事件是真的。她只需在外围观看,就能知道上头那个女子是不是织云。
“不管是谁,敢在左相府动心思,只能是这个下场。”邢昂冷然,如狼的锐利眸子,一一扫过眼前的人。
倨傲凌然,一身的萧杀之气教人胆战心惊,只消看一眼他如狼的双眸,就能望而生畏,再不敢上前半分。
“砰”的一声,刀子径直扎入地面三分,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流淌着。地上断臂的男子厉声哀嚎,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在地面上形成一汪血池。
邢昂肃杀之气无人可比,唯独不远处的荣彦晞,站在僻静的一隅,不动声色的看着。
修长的五指,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台上的血腥让人触目惊心,荣彦晞不想关心其他,她只想看清秦那个女子是不是织云。
织云救过她,无论如何,这个人情她都要还。何况,她隐隐觉得,邢昂这次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他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斩杀刺客。
聚贤庄有秦风幕和右相,邢昂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他唯一的目标便是她。
荣彦晞心知肚明,可是……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织云死,否则此生难安。便是这样的一念之仁,让她深陷别人的棋局而不自知。她知晓,却甘愿一头撞进去。
上前几步,她寂冷的站在那里,视线牢牢锁定在台上的女子身上。不自觉的步步靠近,手心一片濡湿。
邢昂的唇角勾勒出猎人狩猎成功的谩笑,那是胜利者的欢呼,以及……他的狐狸终于出现。那一抹嫩黄色的身影,于万千人群中何其出众。
不需粉黛,不需奢华,只需一抹青翠,足以凝眸惊心。
若然能拥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未尝不是件好事。
何况抓住了荣彦晞就能威胁无痕公子,聚贤庄之事便水到渠成。
冲着身旁的随扈使了个眼色,随扈立即会意,悄然退下。
荣彦晞正要继续上前,谁知突然被人按住肩膀,一回头竟然是织云,“小姐快走,是个圈套。”
话音刚落,织云已经拽住荣彦晞的手,快步朝人群密集处奔去。
荣彦晞回头,却见数十个弓箭手紧追不舍。
该死!该死的邢昂!必然是围攻聚贤庄那日他见到了织云在自己身边,故而特意找了个与织云相似的女子。
这么说,这次行刺事件……
可恨!卑鄙!
荣彦晞快速奔跑,却不忘转身挽弓上箭。噌的一声冷箭离弦之音,顿时连穿两名弓箭手的脖颈。
反手又是一箭,又是两名弓箭手倒地毙命。
她的箭太快,太狠,太准,射出必定见血。
一眨眼功夫,织云已经带着荣彦晞窜入一条巷道,消失不见。待弓箭手进去,却只看见不远处有一抹嫩黄色的身影一闪而没。
众人急追,场面一度混乱。
角落里的箩筐被顶起来,荣彦晞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套在脑门上的箩筐丢弃在地。嫌恶的拍了拍身上脏兮兮的菜叶灰尘,也亏得织云反应快,与自己互换了外套。
不过,织云是会武功的,应该能逃脱吧。
荣彦晞抿着唇,应该……不会有事吧?都怪自己太冲动,不然邢昂是断无法找到她的。如今却是她主动送上门去,真当该死!
望着远处没了动静,荣彦晞握紧手中的弓箭,想了想还是自己先脱身。待回去聚贤庄找人过来,再救织云。
脚下快速急转,荣彦晞转身朝着巷子口跑去。
谁知刚到巷子口,脖颈上骤然一凉,身子顿失知觉,直勾勾的往一处温暖柔软的怀抱坠去。
那双幽暗如狼的眸子,裂开灼热的火焰之色。
等到织云折回时,除了被利箭钉入墙中的一封书信,早已不见荣彦晞的踪影。书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上书:欲见佳人,今夜相府小聚。
床榻上的女子安然娴静,容颜清丽脱俗,长长的羽睫柔软浓密的贴在脸上,宛若时间都在此刻停止。她只是睡着,呼吸匀称,外头微弱的光落入窗户,衬着她的瓷肌白皙透亮,却连一丝毛孔都看不到。
如玉的女子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一声低低的嘤咛,脖颈上的酸麻疼痛让荣彦晞弹坐起来,“好疼。”
睁眼,她愣了半晌。
这是一间精致无比的内阁,金漆描绘的百花争艳红木大床,帷幔由一对赤金铸孔雀尾随意勾起。紫檀木精雕细琢的一副桌椅,上头摆着上好的官窑青花瓷器,琉璃质的水晶透明香几中,正腾着时断时续的香烟。
一副金丝串米珠翠玉帘子将内外房间隔断,上好的月笼纱竟由金丝线挂起。
“醒了?”凉薄的声音陡然从窗口传来。
荣彦晞陡然一惊,这才发现窗口有个寂静伫立的人影。待扭头望去,不由的险些从床榻上滚下来,“邢昂?”
“或许你该尊我一声少主。”邢昂不紧不慢的转身,费了多少气力,总算抓住了她。当真不易。
“怎么会是你?”荣彦晞猛然间想起,自己以为刑场上的死囚是织云所以暴露了身份,没想到……分明是织云引开了追兵,为何自己还会落在他手里?
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该死!
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神智还有些恍惚。
邢昂走到她跟前,忽然俯身下来,邪魅的容脸毫无遮挡的在她眼前放大,“难得本少主如此费尽心机的为你,没想到你却不领情。”
“少主这份心思还是用在抱月居的姑娘身上,彦晞受不起。”荣彦晞冷然别过头去。
这样卑鄙的手段,她甚是不耻。
“这便是吃醋吗?”他邪肆的笑着,指尖在她眉头轻轻掠过,就好似逗弄手心里的宠物,眼底的光教人捉摸不透。
荣彦晞冷哼,“少主请自重。”
他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霎时森冷无温,“本少主喜欢的东西必得抓到手,不管你是江南还是彦晞,此刻入了我手中,便休想逃出半步。”
荣彦晞倔强的睨他一眼,陡然掀开被子下地。
四目相对,荣彦晞倔强的表情刺痛了邢昂的眼睛。她眼底的嫌恶充分表明了她此刻的愤怒,一种急于逃脱的隐忍。
下一刻,他欺身上前,荣彦晞脚步后退,已然被他逼到墙角。
他的手抵在她脖颈旁边的墙壁上,以一百八十度的包围姿态将她困在自己的胳膊之间。她愠怒的看着邢昂的剑眉高高挑起,唇角倾斜,勾勒出戏虐的兴致。
荣彦晞的身子牢牢贴在墙壁处,尽量拉开他们的距离。
可惜邢昂看穿了她的拘谨,反而欺身而上,两人之间唯有指缝般的间隙。
她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就拍在他的脸上,而他隐晦不定的目光直勾勾的绕过她的脖颈,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口。
他锋利的指尖沿着他彼时留下的红痕,慢慢的往她的胸口滑去。
“别碰我!”荣彦晞陡然握住他的手,微凉的手触碰到灼热的掌面,顿时有种微微的触动,伴随着身体的战栗。
她的手心很凉,许是紧张的缘故。
看着她紧绷的身子,以及戒备的双目,邢昂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愤懑,“你在怕我?”
荣彦晞不说话,只是极力压制自己沉重的呼吸。
“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邢昂说这话的时候,荣彦晞觉得自己的嘴角正在止不住的抽动。他却眉头一沉,“你这是什么表情?”
“少主这话可是说过多回?大抵抱月居的姑娘们都已烂熟于耳。”她倔强抵抗,却灵巧的钻出了他的包围圈。脚下旋转,身段一撇,她已站在他身侧。
谁知下一刻,他忽然扣住她的双肩,硬是将她扳直了正视自己,“你觉得本少主在说笑?”
荣彦晞浓密的黑鸦羽高高扬起,眼底的光清浅而冷冽,“难道不是吗?”
若非见邢昂没有以前这般嚣张恣意,反倒口吻中多了几分温柔的错觉,她才敢这么跟他说话。至少此刻在邢昂的眼底,没有初见时的杀气。
那双狼一般的眼睛,有种晶亮的东西蕴藏其中,宛若一层薄纱遮去了最初的阴戾之色。
邢昂松开她,笑得邪冷狂佞,眼底却有种浅淡的光。
只见他漫步走到桌案前,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香茗,顾自喝着,丝毫没有再理睬荣彦晞轻巧挪向门口的举动。
直到她的手撩开了帘子,身后一道无温的声响骤然高起,“如果你想看见无痕公子的尸体,尽管走出去。”
荣彦晞蓦然转身,“你说什么?”
杯子放下,邢昂眉角微抬,“本少主不说第二遍。”
撩开帘子的手,缓缓垂下。荣彦晞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他无温的表情。
邢昂抓她,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她给予的羞辱,而是……威胁聚贤庄,威胁秦风幕。她心知肚明,但无力更改。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幽冷,“你想怎样对付公子?”
“不想怎样,就想留着他小酌一番,当然……由你作陪。”他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杯子,细小的杯底转动音却显得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