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水潺潺(一)
却说那副耳环掣风而过,漂洋过海不知行过了几个昼夜,飞速渐渐减缓,斓向下望去,但见一座高山巍峨,拔地而起,甚是艰险。她心中大喜,此山怎样:茫茫绿雾去所,清清仙境人家。正好洁身修炼,堪宜种竹栽花。每见青猿攀岩过,杂时存底沼鸣蛙。累累素果压山艳,牛羊獐糜漫坡爬。闲时耕云钓月,隐逸凡尘堪夸。坐久幽怀如海,朦胧月上窗纱。真真似个人家!
她赶忙叫起睡梦中的黄荆、当灵,道:“咱们便就在此处安家!”
当灵揉了揉惺忪睡眼,惊奇道:“在这儿安家,那咱们的家呢?咱不回去啦?!”
斓道:“不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黄荆略略读懂了斓话外之意,谨慎地问道:“斓,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么?”
斓笑着对黄荆道:“不碍事,咱们以后就住在这边了。随我下去吧!”当灵正要问话,这边斓已经念起堕地咒语,三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地上。那副耳环变回原来大小尺寸,被斓扎在了耳朵上。
当灵心中很不高兴,他根本不喜欢呆在这样的地方,不断地跟在斓的身后道:“斓,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里,姥姥呢?她怎么没跟我们一起来,回答我,告诉我!”
斓并不想让当灵伤心,所以张不开口,黄荆看在心中,爬上了斓的脖子,对斓耳语道:“斓,别伤心了,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的。你不用难过!”又转过身来向着当灵喝道:“斓是你的妹妹,你看她现在多难过,你不说来劝上一劝,却还在那边胡说八道,聒噪地令人反感。”
当灵被黄荆的这几句话给噎了个够呛,本想反咬几句逞逞威风,但见到斓双目闪华晶泪,故此压下心头懊恼,上前来安慰妹妹。三人在半山腰找到一块平地,想借此盖一间茅草房,可是他们还是孩子,根本做不成。斓和黄荆的灵力又太浅,只能驾驭最最简单的咒语,故而眼见得当晚三人便要餐风饮露了。斓突然想起姥姥曾与的那本《花石宝典》,她并未全然拿出,以防再同当灵上次卖弄白银葫芦般被人盯住,引起祸事。所以虽在当灵面前也并未拿出,她只道了声:“我去方便一下。”便走出了很远。
斓躲身在一树秋海棠花下,这时节海棠花色正浓,空中遍是氤氲着这种花香之气。她偷偷拿出,暗暗记下了咒语,并在暗处演习,果证灵验。复又将宝典收入囊中,加以仔细掩藏,方才回到二人身边。这是当灵和黄荆又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斓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大拍一下脑袋道:“我糊涂了,刚刚想起,姥姥曾经教过我一个筑房的方儿,我试试看能否做起!”言罢口中便即念念有词,果不其然,一座茅屋拔地而起,只见炊烟袅袅,白雾腾腾,宛然民居。三人大喜,携手共入茅屋。
此去九年间,只闻流水潺潺,箫声隐隐,无名山中快活逍遥。瑶花琪草,不知几经凋落;人面佛心,共商救世大阙。
一柄青钢剑斜斜刺出,剑尖便指向了少妇的左肩,只听见喀拉一声响动,那少妇便即摔在了地上。那使剑少年并不收招,捏着剑诀,半空回了一式‘丹凤朝阳’,那少妇颈间便多了一道血痕。
少年轻瞥了少妇一眼,冷笑道:“雍丹公主,我这几剑如何?请赐教一二!”
原来那名少妇便是宝胜洲的雍丹公主,时隔九年,已然出落的清丽无暇,比之年幼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那少年便是当灵,此时当灵已经十七岁了。当初错坠异世,虽是因缘际会,但是却让他结交了几个至亲的骨肉。鹣鲽婆婆自从那次与之别后,便是再也未曾露过面。斓曾经起卦占示,抽到一下下签,主丧。那时鹣鲽多于三人恩惠,是以当灵、斓和黄荆深记仇恨,誓要为鹣鲽婆婆报仇。故而三人于无名山中勤修苦练,终于练成道果,当灵摩拳霍霍便欲出山寻仇。正巧这日,当灵出走虾卉村落,在凉棚内憩喝茶。突闻听有一女子声音柔媚,好似夜莺啼鸣,甚是熟悉异常。回首觇视,可谓是冤家路窄,正是那杀害姥姥的雍丹贱妇,当灵心头火气,无分来由上前仗剑便砍。起先雍丹起身间着了当灵一掌,细看当灵,此人却是眼熟,细分哪里见过,怎么能够想的起来。当灵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日日苦修的‘玄冰诀’可不是白练的,朝着雍丹便即招呼了过去。雍丹大惧,强自起身抵挡,左肩已然受伤,但是仍旧硬拼到底。当灵早已推算而出,雍丹公主虽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一物降得一物,若是你的速度高出其许多倍,那么她便算不出你将要出的招式,是以也不再能够抵挡。当灵眼冒凶光,嚯嚯嚯嚯四剑刺出,雍丹的右肩左臂双腿全都被刺破,鲜血直流。当灵并不解恨,依旧飞身而来。那剑尖对准雍丹喉咙直直地刺了去,眼见雍丹马上便即丧命。周身的百姓却是没有一个敢出前制止的,当灵此时已然杀掉了雍丹的所有侍卫,算是雍丹,整整四百人,痛快!当灵心意畅快,闪身又绕道雍丹近身,左切右割,好是残忍。当灵并不想马上处死她,只是突然想起斓和黄荆还未报仇,留她条小命回去让她们二人也耍耍去。从颈间扒开一小物事,却是那柄白银葫芦,斓终究还给了他。拔掉塞子,念一声:“收!”那雍丹便被收到了葫芦中。周围的百姓不及说上一句话,当灵已经化作青烟一缕消失凡世了。
翠微竹苑,有一洁丽无双的少女弹奏了古筝,筝声激昂,余响未歇。但见她峨眉淡扫,目不斜视,十指纤细,犹若葱根。轻拢慢捻抹复挑,筝声忽似大雨倾盆落,以致漫海汪洋,涂炭生灵。又渐渐隐去,经久不闻,忽于那芳草丛中听得‘窸窣’响动,微似虫鸣,迅而嘈杂起,如风卷残云,铺天蚀日。大喜过后,隐隐透传幽怨之心,默默有声,如歌如诉,使人闻之,唏嘘良久。一曲未罢,只听‘噌’地一声,琴弦断裂,惊起几只仙鹤。筝声戛然而止,好似裂帛遭刀裁,仓皇间住步。
那名少女心念一动,手扶琴身,叹道:“终究是逃不脱这场劫难!想来势要拼杀一番了。”转身向香炉中投了一把紫檀香,香气缭绕,经久不绝。
突闻一阵风声响动,片片树叶飞起,由远及近,顷刻间,便已然欺身到了女子身前。女子抿起朱唇,柔声道:“哥哥,你又有什么喜事,怎地又回来了?”原来这名妙龄女子乃是当灵之妹,修习《花石宝典》的无名山巫女——斓。
当灵满脸喜色,道:“我今日抓来一人,给你看过,你必定欢喜异常!”
斓笑道:“天下之事,莫不在我起课之下,我便不信有什么人能够让我看见高兴。”
当灵朗声道:“敢不敢与我打赌?”
斓道:“自然敢,你要赌什么?”
当灵道:“若你笑了,你们就随我下山诛除天显老匹夫,若你没笑,我自当留在这无名山界,随时韵而动。”
斓明眸如珠,道:“便依你!我倒想看看是谁?!”
当灵捻起口诀,手握白银葫芦,叫声:“无耻妖妇,还不快快与我滚将出来!”‘嗖’地一声,一道白烟窜出,下面罩着一个红衣少妇,年属韶华,恰一垂髫少女。
斓低头观看,四目相对之时,登时目大如灯,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叫一声:“原来是这个贱妇!嗬,该死该死!”从背后腰间摸出一把萧来,寒光闪闪。双手往两端一扯,中间露出一截利刃,原来这萧中有剑,剑负得萧,斓心中恨意陡增,直直地飞起身来向着雍丹刺来。未到其脖颈前,却被一柄青钢剑震开,退后了几步远。
斓怒道:“哥哥,你为何拦我?”
当灵得意道:“哎,咱们事先说好的,你既然与我打赌,便就是要赌输赢的。扪心自问,现在你心中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斓起先欲还口反击,但话至嘴边却又难说出口,见到仇人,心中自是不高兴。但是仇敌现已落入自己手中,任由自己处置,这份得意却也是难以言表,故而点头默许:“我很高兴,便是你赌赢了。我答应随你一同下山,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亲手杀了这个贱妇!”
“好,便是把她交给你了。”
斓欢喜异常,朱唇微微斜挂,目露凶光,手中拿着萧剑慢慢地向着雍丹走来。雍丹此时被风信藤缚住,根本动身不得,眼见命丧顷刻间,便豁出身去,大声朗道:“我还以为鹣鲽那老妖妇扯谎,却原来你们果然在这里。”
“什么?你说什么?”当灵和斓同时震惊,颤声问道。
雍丹见此计得售,心中渐复起希望,眼见二人心中神情必是牵挂鹣鲽安危,便更是放下心来。故而说出方才的那句话后,便再无下文。
斓杏目圆睁,拔出萧剑架在了雍丹的脖子上,喝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雍丹骂道:“我说你们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我父王决计饶不了鹣鲽妖妇和你们!”
‘啊’地一声,雍丹趴到了地上,原来当灵听见她辱骂鹣鲽婆婆,终于忍无可忍,朝着她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雍丹回目怒视道:“哼,堂堂男子,竟是这样对待女子吗?”
当灵扛起青钢剑,搔头疑问:“你是女人吗?”
斓附和道:“一点儿也不像!”
雍丹哭笑不得,只得回道:“鹣鲽一直被我父王关押着,从未身死,你们又何必这般恨我!”
斓心中暗忖:按照《花石宝典》上的仙术推算,姥姥早已在九年前便丧身在了宝胜洲琦华宫宫苑,绝无再活之理。可是天显圣人法力高深,也许真能衍化婆婆,将其匿迹,使我推算不到。她心中迟疑,又无比希望鹣鲽还活在人间,便欲暂信雍丹一回,收回萧剑,插入腰间对雍丹道:“我们便且信你一次,若是你敢反抗,我们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定要将你就地毙命!”
雍丹冷哼一声,不再作声。当灵抓起雍丹骂道:“你再敢哼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雍丹看向当灵,果见当灵盛怒,不敢再犯,老老实实地不再吭声,以免在抓住他们之前挨顿臭揍,可说是不值极了。
斓当即狂草一封书信放置在了紫星竹案几上,并用百合花压住,待到黄荆出关时便可知晓他们的去处,以便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