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进宫见君,方知他计
次日,当我一觉睁开眼,习惯使然,第一反应便是朝旁边瞄几眼、看有没有新的美男降临。一番扫视,见我床上竟然除了我之外空空如也,掀开被子,也是空的。
看来,我这日日清晨见美男的好事就此断了。下床,依着侍女的顺序先穿衣再洗脸最后漱口束发髻,不得不说,在这春秋时代待了三年,面对这豪门贵族的待遇我已经完全习惯。
“夫人,今天是要凤凰簪还是錯金银的荷花簪?”我知道荷华就是申公巫臣的人,但是不知道荷华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看着铜镜里的凤凰簪,我道:“就选凤凰簪吧。”。
“夫人来府月余似乎每日着凤凰簪,看来夫人很喜欢凤凰呢……”
听得荷华这么一提醒,我也惊讶我自己对这凤凰簪的执着,脑中划过什么,但没多想,想着大概是因为这凤凰刻得栩栩如生的缘故。
“今天去见王上不是应该着礼服吗?为什么还是着寻常衣服?”走在通往大堂的长廊上,我突然注意到我今日所穿的衣服颜色很鲜艳,袖口绣着金丝云纹,腰间宽带不若寻常穿的且复杂精致得厉害,整体样式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见陈国国君不穿礼服?
她听我这么一问就说是“夏御叔”交代的,也不知其中缘由。
第一次见陈君就在他面前显示如此失礼的一面,我蹙眉,但知道这件衣服应该是申公巫臣为我准备的,便没多说什么,继续着着我着耀眼惹火的艳服。
和“夏御叔”一起在侍人拥护下走出夏府大门,见门前早就备好了车舆。在侍人引导下,我和“夏御叔”一起走上一驾有长幄的辇车,自顶上的华盖卷下,长幄几乎完全的挡住了车外的视界,见此,我也不担心时刻得保持着高贵典雅的坐姿,靠着车壁便怎么舒服怎么坐,“夏御叔”一到只有我们两人的空间便变成了殷勤,见我这样自然是不会干涉。
当睡意朦胧之际,殷勤便推了推我的手臂,低声道:“公主,要下车见君上了。”,听到他的声音我迷糊之中也清醒起来,果然醒来不过一分钟,原本辚辚车轮滚动的声音便一点点小了起来,再过须臾,车子便稳当的停了。
接过侍人伸出的手,在搀扶下我长裙曳地,枫红色长服使得我在着满目青灰色宫服之中显得尤其的突兀,想到这件衣服是由谁准备的,再看着陈宫中的主流服饰,我猜中了申公巫臣那厮打什么主意了,他这是想让我与众不同吸引陈君诱惑陈君。弱弱的、很礼貌的、我悄悄的又问候了他的祖先八代。
“夏夫人吗?君上已经等夫人好久了,还请夫人随我来……”才刚上几节长梯,一个相貌堂堂的着官服男子迎面走上前,对着我先是一个礼,然后慌忙的给我引路,完全无视了我的“夫君”。按夫妻大小,他理该先和司马大人夏御叔说话。
随他方向走去,错身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身形一滞,我不觉间便多望了他几眼,他见我望他,身子微微一弓,双手四指与地面垂直、一前一后紧贴着,竖着两根拇指,算是给我行礼了,此人正是申公巫臣。明明就是楚国大臣却隐姓埋名来到陈国当行人,一定没怀好意!
轻哼一声,我大方的甩给申公巫臣一个白眼,继续跟上引路之人。
爬上高梯,穿过长殿绕过偏殿,再踏进一个水榭亭子,终于看到了那身黑服玉冠。戴玉珠王冕的是一个约摸五十的男子,冕上那一块长形木板的前沿,垂着几串玉色晶莹的旒,玉旒晃动不已,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待走近亭中央,这才透过玉旒看清楚了陈君的相貌。
陈君面貌体型微胖,脸上一如大多数君王般留着一撮稀疏的胡子,一双眼睛没有一丝君王的肃正之气,看着很像路上一抓一大把的老爷爷,待我走近,他原本风平浪静的老眸便涌动着惊羡之色,但转瞬被他悄无声息的压下,继而再度风起云涌般滔然而起。
“见过王上。”“夏御叔”神态恭敬,举止端庄,认认真真的对着黄铜大桌之后的陈君行礼道。
为他这么一副标准的礼姿所惊讶,我也紧随其后对着陈君行一记礼,只因我是夏御叔的夫人,所以夏御叔开口我便可以不开口。
“夫人无需如此大礼,仪大夫快为夫人安排席座。”陈君话落,一个劲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完全无视“夏御叔”。
忍着心中那股反感,顺着安排跪坐下去,我才坐定,陈君便以长袖遮掩端起了一爵酒,“夫人容貌清丽,果真不愧郑国第一美人,更不愧我陈国第一夫人,来,夫人请——”,说话时赤裸裸的眼睛落于我脖颈和手腕内侧。
心里极度排斥着,面上浅浅含笑,我也端着爵回道:“君上谬赞了,夏姬怎比得上君上的后宫少妃们,早在郑国便听闻君上的美人都貌美且擅投壶,夏姬自愧弗如。”,本来我在陈君面前应该自称“贱妾”,但怎么都骂自己骂不出口,便只好自称夏姬了。
枫红的长袖绣有精致而生动的图腾,之前没看清楚是什么图腾,此刻我掩袖饮酒抬起了衣服这才看清了图腾,心一惊,我立马垂下头,将长袖死死的拽在两腿之上,能不让它被人看到便不被人看到。
一爵刚落,陈君的心情似乎好得异常,见我刚才提到投壶便兴致勃勃的唤侍人去准备物什,而一直跪坐在席子上的夏御叔目不斜视,端庄的坐着自己的,完全不理会自己妻子被他人觊觎。
“夫人身上这件衣服与我宫中少妃所着的大不相同,枫红衬着夫人面色红润,看着实在晶莹剔透,娇艳欲滴。”依旧赤裸的称赞着我的容貌,这个陈君的注意力太敏锐了。
“君上,一切准备好了。”仪大人面上兴奋着小跑进亭中,其后跟着三五个侍人,有的用木制漆染的长形托盘端着一个个陶壶,有的用铺了锦帛的托盘装着一根根木棍,木棍的顶端套装有宽大的雉毛,木棍的底部则套装上木块以增重量便投入壶中好稳住陶壶而不倒。
“寡人从未想到夫人也和寡人一样爱好投壶,既然今日得见夫人姿容,寡人便为夫人投壶可好?”嬉笑着说完,陈君也不顾我的尴尬,径自走出铜桌,拿起一根木棍便对着十尺开外静置于地上的陶壶投去。所谓的投壶,就算公园里摆地摊的那些一元三圈的小游戏而已。
扶额,看着堂堂一个君上对这种幼稚而无聊的游戏认真着,我真的不懂申公巫臣那贱者要引陈君入株林干嘛!如此好玩贪趣胸无大志之徒,只要我想着法子吸引他,他应该会屁颠屁颠的易服赴约吧?
这么一想,我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要和申公巫臣作对的话,我起身挽袖,也自托盘上捡起一根木棍走到陈君身旁,对准壶口便投下去。
“君上,夏姬投得可好?”见木棍顺利的落入壶中,我故意嫣然一笑,“夏姬知道有一种更好玩的游戏,若是君上有兴趣夏姬愿意为君上辛苦一回。”。
由于我和他在一起投壶,身子都是背对着席上的夏御叔仪大人等人,陈君便抓住了我的手,一双眼将惊骇和“果真如此”的了然之前淋漓尽致的绽放出来。
不得言语,又不得大动作的挣脱,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这才发现陈君死劲的盯着我衣袖的图腾。心里一激灵,刚才想着如何诱惑陈君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还望君上恕罪,夏姬并不是刻意将凤凰绣上去冲撞了君上!”就算我犯了错,但对于这跪地求饶的事不习惯所以我虽面露慌张却依旧笔直的站着。
“你、你就是歌谣中所说的妖姬!”正当我一脸的慌张,陈君却比我更夸张的惊讶了表情,一把推开我,他自己身形一个不稳,竟然往后直接退了三步,一脸见鬼的样子。
而“夏御叔”早在我张口求罪的时候便到了我身旁,此刻见陈君受惊便转到了陈君身旁尽忠,也将我留于一旁。
“歌谣?什么歌谣?”蹙眉,看着陈君这么一如害怕我的样子我很不解,也很不爽。看来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巫大人呢?快传巫大人!是寡人错了,寡人不该不听巫大人的!”完全无视我,陈君现在整一副失魂落魄害怕进入六道轮回的怕死之态。
翘首以待,看着这个原本宽阔开朗的亭子一点点挤满人,我回到我之前的席子上,静坐着,看热闹。不过,我没想到,最热闹的不是人多,而且即将掀起的风暴。
当宛如众星拱月般的那人出现,沸腾的亭子归于沉寂。我透过人墙,细细打量着那个最喜欢欺世盗名装柔弱的谦谦君子,嘴角不自觉荡起一丝浅笑。
他依旧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间总是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出世之态,明明就是一个功力超强又爱谋算他人的大腹黑,偏偏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如沐春风。不仅说出的声音如玉扣般好听,就连他的手指也骨感纤长,而指尖更是有着好看的粉红色,面上虽然很白皙,却没有白到苍白的地步,他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名曰“面无表情”,看着他微微点头阖首,然后衣摆轻晃带出一股纤尘不染的气质,我想,我那时应该是入了一个名曰“申公巫臣”的境界。
可惜,入境时间太短,美好持续太短,而那时的我,依旧不知道我对他的失控表示了什么。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一个痴情的人,但是我这辈子唯一痴情一次,却让我害怕了“痴情”这两个字。
耳边开始一点点的嘈杂起来,眼前的人也开始一点点近过来,我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却只盯着他线条清晰的薄唇一张一合,抓不住他唇里说出了什么话。
手臂被谁紧紧握住,握得有点痛,我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侧头,见到殷勤近在咫尺,眉间染着担忧,“夫人,巫大人问你!”。
见我一脸迷惑,殷勤眉间的担忧更重,转头望向他,染了一股隐忍的怒气重声给我解释道:“巫大人说夫人乃克夫,祸国,害子的妖姬,想让夫人常住于郊外株林,永生永世不得进入都城,他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