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秋霸主，尽为井蛙
“赏美人兮，知己难求，饮清酒兮，还是知己难求……”既不是唱也不是念，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些围攻上来的陈军突然受到一阵暗力阻拦，兵器纷纷落地，士兵纷纷倒地，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个伤口。
再抬头，却见一个美而艳的公子翩翩站在我们和陈军之间，风自他那边吹来还送进一两缕酒的甘醇香气和其身所佩香囊的兰香味。
正当我们迷惑来人身份之际，却听得高丘之上申公巫臣道：“陈小行人见过宋公子，只是他们乃我国君下令缉捕之人，敢问公子何故阻拦？”。
宋公子？他是宋国王室之人？
来人见申公巫臣认出他的身份似有惊讶，但转瞬他的眼中就浮满了然，举双手于左肩上空击掌三声，继而，辚辚车响声配合着车轮声愈发的大，三五十辆战车就密密麻麻包围了申公巫臣的骑兵和步兵，而我的宝马，竟然也在来人车队之列。
慢慢收掌，来人轻睨自己的队伍，仰头一笑，“为阻拦而阻拦。还请告之陈君，赵正卿和夏夫人乃我宋国友客，若是陈君非要缉拿他们还请陈君发兵宋国，而宋国向来与晋好，若是陈君不怕国灭家毁，我宋君更乐见其毁。”。来人说话间止不住的一股风华流转，一言一句皆有种潇洒不羁的豪爽大气，不得不说，听他说话很舒服。
晋楚争霸数年来，唯宋国是晋国的坚实盟友，十几年前晋楚城濮之战也是因为楚攻宋，晋护宋而发生。是以，现在宋公子不惜和陈君作对也要跨陈境救赵宣子，实是是盟友关系，利益一致。
若是陈国人见宋人如此嚣张是会权衡利弊然后请奏国君再行商量，然而，申公巫臣本就是楚国先知氏神秘大臣，他在陈是行间谍之事。是以……
申公巫臣满不在乎的回道：“如此，那只能各凭本事了。”，说着还带一股被迫迎战的无奈和赢弱，慢吞吞的朝身后骑兵吐词道：“壮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为了陈国百年大业不失，还请将士们随我一道擒住妖姬，捉回赵宣子。”。
话落，陈军率先和宋军大了起来。
至于我们四个，则面面相觑不知该往哪里走。我一早见到申公巫臣便想冲过去狠狠和他干一架，现在没事干，我没有和妖孽大叔交代便直接跻身进陈宋交战的场地里，直奔申公巫臣。
用金丝勒住一个挡路者的脖子，见他没再反抗我收金丝，皮靴踏上了高丘的泥土。
他依旧负手立于高丘上，满面茕华，长长的墨色发丝顺着风起伏飘荡，眼皮微阖，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宋两军身上。身后月如钩，肩上依旧立着那只纹丝不动的猎鹰，深蓝色的夜幕之中他宛如一副静止的风景，看上去冷清而孤寂，我知道那是错觉，只朝他看了一眼，我便迅速的低下头。将身子移到他视线的死角里，我本就一身黑色皮衣，此刻夜幕更帮我掩饰住了我的存在，所以他看不到我。
我想，在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我在这里。
后背贴着高丘，我终于如蚯蚓般蠕动到了他脚下，心跳在这一刻急速的跳动着，鼻子前尽是那股熟悉的薰衣草香味，一瞬间，心内划过一股异流，不想再多想，我死命将戾气提上面，以掌撑着地面翻一个跟斗便立于了高丘上，和他并列。
我面盛怒色，双手拉开了金丝，身子微微弓着，双腿站成八字，完全一副备战状态，“申公巫臣，你这个卑鄙无耻又脸皮厚如城墙的奸诈小人，说好的你只是要我帮你引陈君入林，结果你却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我这么气势凛然的大喝着，结果他却只是轻飘飘的转过脸看着我，然后就是皱眉，“卑鄙就已经是无耻了，出尔反尔也有言而无信的意思，无泪，你这话是病句。”微微阖动着薄唇，申公巫臣竟然和我耍起了嘴皮子。
将双手间的金丝拉得绷直，我被他这么一副不惊讶也不惊吓更不惊艳的表情惹怒，更被他很好意思就吐出“无泪”两个字怒惹，咬着牙，我冷声道：“别叫得和我这么熟的样子！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抬手屈起食指，然后猎鹰便看懂申公巫臣动作般自他肩头跳上他手指，他端着食指上的猎鹰将身子转向我，继而莞尔一笑，这一笑不再是冷清孤寂，而是算计和阴谋得逞，“虽然事情不是按照我的设定发展，但结果却诡异的一致。我说过，一代妖姬，怎能不倾国。”他每走近我一步我便觉得鼻间的香味越浓，不小心后退了一步，我急了，“不准再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见我明显的慌了心神乱了方寸，他眸中精光大放，“我笃定了，你狠不下手。”说着又朝我走近了一步。
“申公巫臣，我要一个答案，就算是被你利用被你算计甚至被你杀死，我总要做个明白鬼吧。你为什么要陈君将我捉去祭天？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得到陈国？！”勉强撑着了没再后退，没办法，申公巫臣这人留在我脑中是满腹阴谋诡计的强敌，而我不是他对手，且这个时代的武功很诡异很强大，我更畏惧他。
还好，我这么一问出来后他总算是没再往前了，只见他目露不屑，虽和之前没多大变化但是我看出了他的那个不屑，心一顿，莫非得到陈国不是他的目的？
“天下诸侯国之中，唯有晋楚两国势大。晋文公虽是一代霸主，但其眼界也不过是贪享霸主之尊华荣贵，不思进取；楚穆王虽有雄心，而他也只会做拉拢小国与晋抗衡好一争霸主，决胜强弱。其实不论晋文公还是楚穆王都是井中之蛙，他们的眼界为蝇头小利所蒙蔽。浩瀚大地，苍茫天空，唯有合十二诸侯成一国统而率之，方是真正的雄霸之主，万世之功。”以柔弱佝偻之态，口出跨越时代性的狂言，申公巫臣城府之深，眼界之远，野心之大，乃此世第一人。
我听着每一个雄心壮志的词只觉得所有的思绪情感都随着他走，眼前甚至出现了春秋一统的宏伟景象。只有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君主，各各诸侯国不再今天我联楚打你明天你联晋打我，没有血水满地，没有裂甲残肢，更没有烽火狼烟，人人只为活得更好，不为活下去。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株林世界！
只是，我却清楚的记得，国家大一统不是发生在春秋时代，历史更没有记载申公巫臣统一了春秋。
看着面前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子，我突然一阵心痛，为了一个注定失败的梦想，他千方百计的算计着别人谋略着他国，到最后，当失败以凄艳惨绝的方式展开，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你觉得天下之大就凭你一个人的算计就能到手？要知道，兼并一个国家靠的不是你的谋算，而是实打实的攻城掠池，只有你以重军占据一个城池然后将别人的百姓变成你的百姓，你这才算真正的得到一个国家。”手中绷直的金丝不知何时松垮起来，我虽不完全相信历史记载的东西，但是我相信历史记载的结局。他一定会败，而我此时就想告诉他他会败。
“就算你能把所有版图统一为一国之下，但是你能统一货币，统一车道，统一文字，甚至要融合各国各地的文化，立法，设刑，改人才举荐制为科举选拔制？这些都是基本。基本之后，你需要维护君权，不能让外姓外臣掌握你国家的兵权，政权，而到这个时候，你已经是耄耋之人，你确定你还有能力制衡各方？还是说有自信这个时候你穷尽一生建立的国家不会再度拆分？一个国君任职最佳长度不过十二年，十二年之后就算你是伟人你也必然会犯错，到时候，依旧会群雄并起，天下割据，和现在并无二样。”
天下之道，合合分分，分分合合，为了一个必然要分的国家穷兵黩武谋算天下，在我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只是，我只能是我，而他，也只能是他。
因为他在听到我的苦口婆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