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欢死了
北辽王的这五万兵马，无论是对于启陵还是北辽，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就算是空帝，听说后也是非常讶然。
不过，当空帝下了一道把临州封给空泽清的圣旨时，开始咬牙切齿的人，就不只是空泽端了。
启陵九州立国，从西北到东南沿海依次是关州、封州、义州、殷州、燕州、江州、京州、川州、临州。而临州，是这块国土九州大陆中，最为富饶的一州，又处于江南，气候温和舒适，是众皇储垂涎的一块地。
现在空帝的那几个成年的皇子都抢着要这块地，先前因为临州镇州府的主位还未递上辞呈，便一直搁着。如今那人告老，空帝竟然把临州封给了空泽清。
他半月前还是个无权无势，受人低瞧的软弱大皇子，这半个月，又是娶了北辽王女又是得了临州，身份地位提了不少。这几日清王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登门拜访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空泽清不以为然，好酒好肉都把一个个伺候高兴了。
以至于他坐上马车的时候，来送别的人站满了整个庭院，惺惺作态的嘴脸让他巴不得立马就消失。
辽绛在马车上盯着启陵图纸瞧，瞧不明白了，便抬头问他：“启陵九州立国，五城一州，哪来的四十六城？”
空泽清收回看向车外的视线，放下帘子答：“启陵皇城不归属任何一州。”
早年间，各州争夺皇城的归属，为了避免国内兵戎相见，就单独一个城分离出来了。
她无聊地将手指在图纸上胡乱戳着：“我们这次要去的是江南大都吗？”
“嗯。”
从皇城出发，要经过京州，横渡苍江，方能抵达临州。
一行人赶了三日的路，上了船之后，他才发现平日里说个不停地她此刻缩在一边，脸色难看。
“晕船？”
辽绛脚下发软，有气无力地抬头：“恩，怕水。”
“你再坚持会，马上就到了。”空泽清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块陆地，道：“下船后，还有一日的路程就到了。”
辽绛点头，没有回话。她长这么大，什么也没怕过，唯独就是怕水。小时候因为侍人疏忽，失足掉进水潭里，差点淹死，从那以后是靠近不得河湖的。
“去里面坐会吧。”空泽清拉过她的手臂。
她摇头，轻轻挣脱开他的手：“我没事，吹吹风总比闷着好。”
他坳不过他，就由着她去了。甲板上只留下她一个人吹着水面上带着腥咸味道的风，视野变得越发模糊起来。突然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难受，扶着围杆想要回到船厢里去，正要回头便觉得头昏眼花，继而身后有人猛地推了她一掌。
“扑通！”肉体落水时，溅起了很大一朵水花。
她只觉得自己被冰凉的江水包裹，身体下沉的时候不断有水泡向上游去，而越是沉落，她能所见的水面就越是昏暗，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仿佛是万千世界中漂浮的一片羽毛，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就连思绪也飘得很远很远，再也找不回来了。
洛无妄听到声响赶出去的时候，恰见空泽清衣袂飘飞，纵身跳下江中。洛无妄镇定下来，忙大声呼：“来人！王爷王妃掉下去了！快来人！”
船上变得混乱不堪，有几个会水的陆陆续续跳下水救人。可这江水水流湍急，时间越久，每次出水换气的人越来越少。船上的人神色担忧，伸着脖子盯牢水面，好像光是盯着就能把人找回来一样。
而空泽清跳下去之后，好长一阵子没有动静。水面上只有被风扬起的波浪，根本看不到任何。这下洛无妄也等不住了，扎起袖子就要往下跳。就在此时，空泽清抱着辽绛从水下露了出来。他托着她的身体，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快点把王爷拉上来！”
二人浑身是水，空泽清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辽绛灌了不少水，一时间居然叫不醒。
“辽绛，醒醒。”他把她抱在怀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久不见回应，他迅速把她放平在木板上：“无妄，快去准备姜汤。”
他双手重叠压在她胸口，随着自己的呼吸一起一落。他手上的动作始终没停，但辽绛还没有醒。
他蹙眉，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准备给她渡气。离她的唇仅有半寸时，辽绛突然咳出水来。
“咳咳……”
众人围着她，见她咳出水了，纷纷松了口气。
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地狱，还是天堂？
后来她看到了湿漉漉的空泽清，胸口满是险境脱身后的惊恐，有些木讷地开口：“清清……”
空泽清松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辽绛躺在他怀里缓了缓，才撑起身体，俯到他耳边，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有人推我。”
有谁要害她呢？她来启陵短短的这十几日，还没有结下什么仇什么怨，怎么会有人想要她的命？而且，那人就在这船上，与他们一道。她不怕那人再来害她，只是好奇是何人要加害她。
他看上去并不震惊：“我知道。”
把人扶进船厢，他换了套干爽的衣服。洛无妄把姜汤端到桌上，接过他换下来的湿衣，忍不住问：“主上这么做，是因为怕王妃坏了事？”
空泽清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做好自己本分即可。我做什么，你不必插手。”
“既然如此，主上何必要救她？”
空泽清沉默，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无妄一眼，似是警告。洛无妄不再过问，随后空泽清端着姜汤去了另一个船厢。
辽绛靠在小榻上，他坐到她身侧，把姜汤递给她：“喝点缓缓吧，别受冻了。”
辽绛掀开眼帘，迷迷糊糊伸手去接，不料扑了个空，错手打翻了茶杯。她错愕地伸手去捡瓷碗的碎片，不料被划伤了左手小指指腹。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作势要把出血的伤口往嘴边送。
空泽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动。”
伤口不深，但血却渗个不停。这样下去，怕是要留疤的。他起身去寻了一小块纱布，一圈一圈小心绑在她受伤的小指处。
她头昏脑涨地沉迷在他专注的眉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成亲之后，空泽清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就算是平时的身体接触都很少，如今他捧着她的手帮她缠绷带，简直是让她受宠若惊。
察觉到她的困惑，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你是清王妃，我自然以夫妻之礼好好待你。伤身的事，以后莫要做了。”
辽绛突然收回手抱了上去，措不及防地把人抱了个结实。
她清晰地察觉到空泽清的抗拒，但越是这样，她就抱的越紧。出于她的伤，他放下了推开她的手，停止挣扎。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道：“清清，我喜欢死你了。”
她这句话，不规不矩。
可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冰冷。
辽绛，你爱我，我却要害你。你我本就是同道殊途，你又何必把这场婚姻当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