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辉凉淡心声难喻

　　“王爷，今日王妃出手救下一名侍女。”暗卫言醒半跪在殷归冥面前，毕恭毕敬地汇报道，目光微微抬起，好奇于自家主子的反应。

　　他手中动作未停，眉宇却微顿，“怎么回事？”

　　言醒略略诧异，往日里主子对于后院之事向来是漫不经心，虽是听入耳中却置若未闻，怎的今日这样在意？

　　“具体过程属下并不通晓，只知大概是某名侍女被府中年长奴仆欺侮打骂，王妃路见不平，与那群奴仆起了争执。”

　　言醒叙述得含糊不清，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听闻此则消息时的不可置信。

　　在他看来，王妃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却是平白无故地救下萍水相逢的侍女，又有何蕴藏的意味？

　　殷归冥的眉头微蹙，“府中怎么还有仗势欺人的现象？这倒是看本王近来疏于管理，忘记王府规矩了？”

　　“依属下看来，这府中确实应该大力整顿。”

　　他面上浮现沉思，旋即话锋一转，“王妃可有受伤？”

　　言醒心中微震，却又仿佛意料之中，笑意暗自涌现，“王妃是否受伤属下不清楚，倒是那群奴仆被王妃惩罚得足够惨烈。”

　　殷归冥眼眸光芒闪烁，“她倒是聪慧。”

　　“主子可还有何吩咐？”言醒的话语中沾染着焦灼，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同伴分享主子百年难得一见的异样。

　　这是他头一遭听闻主子赞誉一名女子，更何况那人是往日里主子最不待见的王妃。

　　然而不可否认，即便是自己，也因王妃的无意之举而对其刮目相看。

　　“你先下去吧，整顿府中事务到时再议。”

　　言醒暗自窃笑，正欲离去，却又听得身后殷归冥低沉嗓音轻起：“言醒，不得四处散播谣言，否则后果自负。”

　　言醒眼中笑意瞬间坠落消逝，却无可奈何地应下：“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他微微颔首，待言醒退隐入暗处，室内再度恢复沉寂如初。

　　殷归冥凝眸仰望窗外一弯新月，月明星稀，薄云轻浮，淡凉月辉洒落在书案上，照映纸笔微寒。

　　深思细究，他与她大半月未曾撞面，不知是她刻意躲避，抑或他忙碌纷扰，事实确是如此。

　　若非今日听闻她信息，恐怕他也未曾再回想起她。不同寻常的是，往日她时常死缠烂打，如今却仿若悄然离场。

　　洛华枝这个名字尚未提及之时无动于衷，却在听闻时瞬间心悸，于是回忆勾染回那日她疏离眉眼，澄澈眼眸，一切犹如历历在目。

　　洛华枝静坐在庭院内，月凉如水，湛沉苍穹中点点星辉洒落，笔尖在轻薄宣纸上游走，停滞下浅淡墨迹。

　　终于，她提笔落下最后一笔，吹干宣纸上的墨水，看着跃然纸上的星象图案，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意。

　　古代空气纯净清新，较之现代观察星系要更为清晰简便，虽说缺乏精准仪器的协助，但是描画出大概轮廓还是轻而易举的。

　　倏然而过一阵寒风，她微微瑟缩身子，初春的夜晚依旧捎携着凉意，细细拢紧身上的衣装，凛冽驱除稍许，原先打算径直走入房间，却听得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洛华枝瞬间心生警惕，那阵脚步声浅淡而沉稳，若非恰巧听闻，根本难以察觉。

　　她收敛着眉目，心中思虑着来者将是何人，与此同时也踌躇着是否要迅速撤离。

　　然而不待她分析清楚，那脚步声便悄然而至。

　　清浅月光下，那抹身影高大欣长，眸光幽深湛沉，眼睑下投映淡淡暗影，正是殷归冥。

　　洛华枝的心情难以言喻，情不自禁面向夜空翻动白眼，强行抑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虽说她向来镇定自若，但是如今场景，即便是设想一下也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寒凉的夜晚，不请自来的访客，不发一言的死寂气氛，深邃莫测的眼眸，乍然而起的狂风，任是哪一条都足够折磨心灵。

　　鬼使神差地，殷归冥本意不过随意游荡巡视府中情况，脚步却不知不觉中倾向雅筑小院，明知此时她也许已经安然入眠，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走进庭院中。

　　于是不期然撞见她纤瘦娇小的身姿，以及湿漉漉的眼眸，仿若更深露重凝结的凉寒。

　　“王爷怎么突然到访？”她不想与他大眼瞪小眼，别开双眸目光飘荡在深沉夜色之中。

　　“不必过分紧张，本王不过是随意走走。”他读懂她眼神中隐约跳动的不耐，话语中是解释的意味。

　　她却毫不领情，“所以王爷随意走走怎的绕到我这雅筑小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