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望江山

兵败如山倒，陈浮生才真正见识到，败兵成建制的开始往后溃散，陈浮生所在的厢军还未与敌接战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溃兵就好似泥石流一般，陈浮生瞬间就被挟裹在其中了，“呲”，他感觉脖子一热，原来正从他身边奔过的一个人被箭射中，箭矢穿胸而过，箭头带着血肉鲜血淋漓，一股热血也从那人伤口喷涌而出，溅到了陈浮生脖子里。

不远处刘伍长大喊：“兄弟们快撤...。”声音也很快淹没在乱军中。

陈浮生有些发愣，一股血腥混着内脏的味道涌入鼻腔，喉头一涌，他险些吐了出来。箭矢逐渐密集，身边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不断有人被射倒，陈浮生一转身发现身边同一伍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早已被乱兵冲散了。

人马奔走，一个相熟的都没有，“操！”这可怎么办！此时步军大阵完全被撕裂，幸好燕军骑兵都去追大皇子的中军去了，无暇顾及已经溃散的厢军溃兵，不然成群的骑兵追没有阵型的步兵，连刀都不用拔，踩都可以把他们踩死。

陈浮生正在恍惚，只见前面一个身着铁甲，手提厚背大刀的武将向他奔来，那人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恶战，偶有箭射在他身上，但都被铁甲弹开。

陈浮生定睛一看原来是张都头，张都头的队伍就被安排在陈浮生的前方，一都有一百人，张都头只身在后撤，显然也与队伍失散了。他也发现了陈浮生，冲到了陈浮生身边，见他没动，一只胳膊按在陈浮生

肩头，倚着他喘了几口粗气。歇息了片刻。

“还不快跑，傻站着等燕军来收尸啊！”说着张都头又一把拽住愣神的陈浮生的肩头，“跟着我”。说完就带着陈浮生向沉龙河边跑去 ，溃散和追杀的人往来奔走，人海如潮。

没想到张都头完全没计较之前的事。

无数的刀剑在翻飞，河谷此时好似沸腾的锅底，雨越下越大，空中的箭矢越来越稀少，雨中弓箭渐渐失去了作用，血水混着雨水在地上流淌，连溅起的雨水仿佛都带着血色。

一路追杀的燕军在雨中也跑乱了，此时已是一片乱战，好在张都头当真勇猛，只见他手中的大刀翻飞，几十斤重的兵器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但凡有敌军冲上来，他便飞快的挥舞大刀劈上去，大刀厚重加上他力大，铁刀撞得火花四溅，敌军纵使挡住了刀锋也会被他一刀劈倒，陈浮生趁此机会就冲上去补刀，将敌人了结。两人配合当真是干净利落。

见张都头勇猛，一般士卒基本是非一合之敌，一个一身鱼鳞甲的燕军将领冲了上来，那人使的铁棍一头凸起，上面是一些粗大的铁钉，还有一些血肉和碎骨头粘在上面。

“来得好！”

“当！”兵器相撞，双方都是重兵器，力气又大，撞击声如同闷雷，连一旁的陈浮生都震的双耳嗡嗡的响。

“呀嘿，呀嘿”二人斗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见一时拿不下张都头，趁二人缠斗又有燕军想要偷袭。陈浮生赶忙冲上去将那人从背后扑倒，趁势骑在那人身上，双手抓住他的头拼命的向地上撞去，此地正是河滩，地上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性命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陈浮生也不会留情，拼尽了全力，没几下那人的头就成了烂南瓜一般，趴在地上没气了。

陈浮生刚准备起身喘口气，一扭头发现张都头竟然败了，那燕将一棍打在张都头胸口，又重又沉的铁棍（陈浮生后来才知道那叫铁骨朵）把都头胸前的护心镜都锤的凹陷下去，张都头向后飞出倒在了地上。

那燕将正要上前举起铁棍再补上几下结果了张都头，陈浮生赶忙拾起地上的刀向燕将掷去。不料那人反应极快，感觉有东西飞来，赶忙转身一棍将刀扫到一边，此时张都头趁机突然起身飞扑上去一把将那燕人抱住，两人倒在地上滚做一团。

机不可失，陈浮生也连忙扑了上去，再次捡起地上的刀和张都头将那人按住，扬起刀就对着那人的脖子扎了下去。

“不！”那人的喊声带着恐惧和不服，想反抗但是双手早被死死抱住，但是一切都晚了。

滚烫的鲜血喷了陈浮生一身，不过此时他也不在乎了，雨势未停，狂风又加入，此时的沉龙河已经是一个屠宰场。只不过被屠杀最多的是梁军。

此时梁军大部向东溃逃，陈浮生如果也向东，必然碰到已经跑到他们前面的燕军骑兵，沉龙河谷一马平川，遇到骑兵必死无疑！就算此时梁军步军重新结阵，士气已失，梁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步兵跑不赢燕军骑兵。

耗在此地早晚是个死。

想到这些，陈浮生趁着身边暂时无人追杀，风雨遮挡了视线，扶着身受重伤的张都头跌跌撞撞的向北边的望江山走去。

沉龙河就是发源于望江山，望江山连绵近百里，峰峦叠嶂，高高低低的山峰此时已经沉浸在雾霭中，在这深秋之际烟雨蒙蒙，若是遇到一个诗人恐怕也要吟些什么“云深不知处”亦或“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酸句。

但是六万梁军的生命也定格在这场秋雨中，望江山脚的沉龙河谷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陈浮生和张都头趁着大雨在山林间攀爬着，刚开始山里的小路还算平坦，但是越往后愈发陡峭，本来披在身上的甲胄早就扔了，他俩一人腰间别着一把短刀，顾不得寒冷的雨水冲刷在身上，在湿滑的树丛中一步步向望江山深处走去，越往深处树木越是茂密，后来雨水渐渐地都落不到身上了，都被浓厚的树冠挡住了，只有树枝稍稀的地方才看得到水滴溅落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要黑了，雨势也渐停，树枝间也有了些归巢的鸟儿，茫茫的山中不再只有他们的喘息声，多了一些鸟鸣，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燕军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陈浮生寻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把张都头扶了进去，听得张都头的喘气如同破了的风箱一般，一番恶战受了重伤，又没命的逃奔了半日，张都头体力早已耗尽，全凭毅力才逃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