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老金头

那天我爸我俩吃的是炖酸菜，热的粘豆包，还有自家腌的咸菜，我爸还喝了点儿酒，吃完了饭，我爸在炕头听收音机，我在炕梢看小人书，等天擦黑了，那会儿得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老金家二叔过来找我爸，说老金头一直没回家，不知道咋回事。这平时街坊邻居的谁家有啥帮忙的都过去帮忙，金二叔过来找我爸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白天我滑雪摔到大石头上的时候，把我爸给我的护身符弄丢了。

我爸让我自己在家待着，他就穿上棉袄棉鞋跟着我金二叔走了，我一个人在家看小人书，可是等六点多钟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我爸也没回来，我就有点儿害怕了，趴窗户往外面看看，也没看着啥，借着月光只看着黑乎乎的，我就穿上鞋准备去西院老金头家看看去，毕竟他们家有人啊。我出了屋子正准备翻墙去西院呢，就看着在大门口有一个黑影，我以为我爸回来了呢，就又从墙上下来，往大门口走，可是走到跟前儿了发现，这人不是我爸，像是个女人，因为留着长头发，没戴帽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也没穿鞋，光着脚丫子站在雪地里面，我刚想跟她说话，我就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因为这个女人脚底下没有脚印，最关键的是她四周围一个脚印都没有，就那么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我再往上仔细看她脸的时候，更让人发懵的事儿发生了，这个女人是去年就应该死了的李狗蛋他姐姐，本来她姐姐在外面打工，去年回来了，可是回来之后就有点儿躲着人的感觉，几乎不出屋，我也是去他家玩的时候见到过，可是后来她姐就在家里喝了农药死了，据说死的时候就是穿了一身白衣服。当时想到这我就想掉头赶紧往家跑，可是一想不对，我家没人，更可怕，我又掉头硬着头皮往西院老金头家跑，呼哧带喘的跑到老金头家里，他家里就老金奶奶和他小孙子在家呢，估计别人也都是去找老金头去了吧，金奶奶就问我咋的了，我说我看着狗蛋他姐了，当时金奶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叫我上炕里，说可能我看错了。

我们娘仨儿就在炕上坐着等他们回来，虽然我还有点儿害怕吧，但是这屋里头有人了就差着点儿了，这会儿安定下来了，冷不丁的想起来我爸给我的那符，赶紧身上翻找，可是咋也没找着，我这心里边就慌了，但是也没跟金奶奶说，仨人就这么等着。

等到快八点多的时候，看着门口的方向有手电筒的光亮了，估摸着是他们回来了，不过一会儿就看着有人进院，我赶紧就跑出去，冲到我爸跟前，小声跟我爸说我的符丢了，我爸那会儿也没当回事儿，主要还是想着赶紧找老金头呢。

大伙也都挺冷的，这三九寒冬的在外边找了几个小时也都冻的够呛，就赶紧进屋喝点儿热水，可是还是没找着老金头，平时放牛去的那些个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找着，我听着他们唠嗑才知道是咋回事儿，原来今天老金头放牛的时候，晚上牛回来了，人没回来。

我就插了一嘴：“白天我们在后山玩的时候看着我金爷爷了。”本来就一句无所谓的话，可是屋里所有人除了金家小孙子，全都看着我，我还以为我说错啥话了，然后就是我爸问我：“你啥时候看着你金爷爷的？”

“就今天下午啊，白天我们几个在后山玩了”，说到这就有点儿心虚了，因为大人不让去后山上滑雪玩去，“我们下山的时候，从后山走的，在山根地下就看着我金爷爷了，那会儿也就两点多吧。”

我爸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明显是有上面要说，不过还是没说出来，然后赶紧掐指算了算，然后就有点儿那样的感觉，点了一根烟，猛抽了一口才说：“大叔八成是……”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大家都明白是咋回事儿，金奶奶当时就哭了：“他大爷儿，你想想办法，帮帮忙，咋的也得把德本（老金头的名字叫金德本）给找回来呀！？”

我爸就安慰金奶奶：“婶子，你放心，肯定把大叔给找回来。”

说完这话，我爸回过头来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又看的我是一个哆嗦，我刚想张嘴，我爸一摆手没让我说出来，然后就跟金奶奶说：“婶子，你跟孩子在家，我们出去找大叔去，我知道去哪找了。十七你也跟着来。”金奶奶一听要带着我去，就说这天怪冷的，孩子就别去了呗，而我一听，说我也要去我就害怕，因为刚才在门口我还看着狗蛋他姐了呢，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惊了一下，“这事儿，没有十七不行。”然后就招呼我下地，金二叔给我找了一件大棉袄，我们四个就往外走了。

出了大门之后，我爸才问我：“十七，我给你的符还戴着吗？”

我一边拉开大衣的拉锁，一边说：“戴着呢，我干啥都戴着，从来都没往下……”说到这我就停下了，因为我拉开拉锁之后，在脖子上面翻了半天，没看着我爸给我的那张符，按理说它就在我脖子上面挂着呢，咋突然就没了呢。

我害怕地抬起头来看我爸，没想到我爸给了我一个前所未有的安全的表情。

“十七，别怕，你说你是在后山坡那看着你金爷爷的？”我爸非常和蔼的问我。

“是啊，就下午那会儿，我们几个玩完了回家的时候，在后山坡那看着的，我还跟他说话了呢。”我一看我爸没生气，我也放开了些，就把事儿都跟我爸说了。

“一会儿咱去后山看看，你要是看着你金爷爷了，就告诉我，我跟你说，你别害怕，你看着的是你金爷爷的魂，你金爷爷已经不在了，但是咱们得把你金爷爷找到，然后带回来，知道吗？”

“嗯，知道了。”想着我爸在身边儿上呢，我怕啥呀，不过一想到屋里等着老头回家的金奶奶，感觉有点儿可怜，就回头往金爷爷家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眼可把我吓一跳，因为我又看到狗蛋他姐了，当时吓的我叫了一声，我爸看了我一眼问我咋的了，我说我又看着狗蛋他姐了，我爸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话“离我远点儿，有空再收拾你！”直到现在想起我爸说那一句话来，都感觉特牛逼。说到这是不是有人疑惑了，我爸是阴阳先生，为啥他看不见呢，其实这事儿挺简单的，我爸是阴阳先生，可是毕竟还是个人，他想看见的话，那还是得用点儿办法的，不像我，我是天生的阴阳眼，要不是我爸给我的那个符的话，我估计我肯定早就被吓死了，肯定活不到现在。

后来我们在北山坡找到金爷爷的时候，金爷爷还像下午看到的那样，一只手里边儿拿着放牛的鞭子，另一只手里拿着烟头在那抽着烟。金爷爷看到我们几个来了之后，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就扭头往另外一边儿走，我爸领着我们几个跟上，后来在西街的水泡子里找到了金爷爷的尸体，老头儿掉到一个饮牛的冰窟窿里了，上半身趴在冰上，下半身都已经冻到水里了，我爸跟金二叔赶紧想办法把金爷爷弄出来，我跟二婶儿回家去叫人。

等到大家伙把金爷爷弄回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因为回了金爷爷家之后，我实在是太困了，就睡着了。后来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听着外面好多人说这话，还有人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