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归期却遇卿嫁时
水晶球内,一男一女立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下,含情相望,宛若画中仙侣般令人艳羡。
男子生了一张魅惑众生的颜,一派风流不羁,低笑问:“你这样信我,便不怕我会骗你么?”
女子清丽无双的面颊浮上两抹红云,低头绞着衣带道:”若是这样,烦你骗我一辈子好不好?一个人如能从始至终地骗你,除了用情至深,我可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缘由来了。”
男子仰首朗声大笑,彷佛快活到了极处,斜长的凤眸微笑时透着一股魅惑的邪气,勾起女子下巴笑道:“辛夷,你可真是这天底下最笨,也是最可爱的傻子了。”
女子颜如绯玉,眸光却极勇敢地望向男子面庞,问道:“可是凤歌,你爱这个天底下最笨,也是最可爱的傻子,是不是?”
男子伸手揽她入怀,用下颌的青髭去蹭她的脸,逗得她咯咯笑,意味不明地笑答:“是,我爱这个天底下最笨,也是最可爱的傻子,爱得无可救药。”
“凤歌,我也爱你,像个傻子一样地爱你,爱得无可救药。”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桃林上空,彷佛拥有了全世界般的快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她爱到了极处的男子,在一个转身的瞬间,狠狠将她从天堂推入了无间地狱。
痴傻的,却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辛夷……这两个字,一直是凤歌心头的禁忌,他从不许旁人提起,自己更加不曾表露过对她的半分在意。只是多年前,却不惜注入大量自身灵力将这一段记忆封锁在水晶球中,无人时便翻出默默观看,彷佛自己在这段惊世骇俗的爱恋中,从来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适合放在心底,见不得天日。
洞口似有极轻的脚步声,彷佛是谁进来了,凤歌很快警醒过来,将水晶球纳入怀中藏好,才转过身来对着走近的女子淡声道:“碧落,你进来怎么也不做声?”
被唤作碧落的女子生得绮丽多姿,柳眉杏目,闻言便吐一吐舌头,嬉笑道:“我一时忘了,你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说罢,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谁知等了半日,也不见男子下筷。
碧落便问:“怎么了?”
凤歌彷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抬头缓缓问:“我在此处闭关的三百年,外间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
碧落脸上的笑颜便有些冷下来,语气泛酸道:“你想问的,只怕是天上那一位吧?”
凤歌的手指如青葱白玉般好看,轻叩石桌,静静答:“你既如此说,那便当是问她罢。”
碧落气恼地跺脚,看着他问:“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她早已忘记你了,而且马上就要嫁给紫霄仙君。终究,你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
嘭的一声,是桌上饭菜被人挥扫在了地上,凤歌蓦地站起身来,抿紧的唇锋蕴着浓重的杀气,目光骇人地吐字道:“我不信,纵然你再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我绝不相信她会另嫁他人!”
碧落在他面前素来温柔,这一次却破天荒地顶嘴道:“何须我说上一千一万遍?眼下四海八荒内谁不知道她要嫁给紫霄的事情,且即便不是紫霄,难道会是你么?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了。是你亲手斩断的,难道你忘了?”
凤歌的手扬起,但终究没有落下,只是语气却冷了下来:“左护法,别忘了你的身份。”
碧落怔在那里,颊边犹挂着一串泪,一如她冷却的心,缓缓屈身跪下沙哑道:“少君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凤歌的眸光径直越过了她,望向了洞外不知名的某处,沉吟许久,才道:“我要出去。”
碧落立时脸色大变,膝行过去牵住他的袍角恳求道:“少君使不得,眼下您正在紧要关头,万万不能提前出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凤歌心意已决,哪里能容得她劝告,指尖捻出一个定身诀,便将碧落定住,随即如一阵旋风般消失在洞内。
“凤歌,凤歌,凤歌不要去!”
可她一声声催泪断肠的呼唤,并没能换来男子的回顾,一如一千三百年前,她拦不住他爱上一个世上最不能爱的人。
虽然凤歌从不承认,但她却知道,他是在意那个人的。就如此刻,他神功正值紧要关头,却一闻知她的婚讯便失了理智,不顾一切破关而出。
•玉山瑶光殿
王母看着跪在殿下的男子,淡淡道:“你是说,想将你和辛夷的婚期提前至七夕,为什么?”
紫霄看一眼立在王母身畔的辛夷,眸光深情而温柔,恭敬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日辛夷她竟对我说了这么一句,晚辈实在高兴坏了。想着七夕是天下有情人相守的好日子,也是盼着能早一点娶辛夷为妻,故来求王母成全。”
王母彷佛是极淡地笑了笑,目光移向身侧低头不语的辛夷,问道:“辛夷,你可愿意?”
辛夷只觉脸上的红晕一直烧到耳后根去,声如蚊咬:“徒儿,一切听从师尊的意思。”
这样说,却是答应了。
王母了然,便扬一扬下巴:“辛夷,本座尚有几句话要嘱咐紫霄,你且先回去。”
待辛夷出去后,王母脸上的那一丝轻淡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极有威严道:“好了,眼下辛夷已不在此处,你大可说出实话来,究竟为什么想将婚期提前?”
紫霄抬起头来,眸光清明而坦然,诚实道:“因为晚辈害怕,辛夷虽失忆了,但日日梦魇不断,可见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何等根深蒂固。晚辈担心如一千三百年前那般再闹出什么变故,失去辛夷的痛,一次就够了,如今晚辈实不愿,也经受不起第二次。且迎娶辛夷,是晚辈毕生以来最大的梦想,此心可表苍天日月,但求王母成全。”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王母没有说话,彷佛是在思虑紫霄所言,许久才重新听见她的声音:“婚礼提前是仓促了一些,但本座并不介意那些排场热闹,只在意辛夷的幸福。紫霄,若说这四海八荒之内还有一个人能给辛夷幸福,则那人必定是你。是以,你的请求,本座准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匆忙,紫霄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呆愣了片刻,才忙不迭叩首谢恩道:“多谢王母成全,多谢王母成全。”
王母语意叹息:“不必谢本座,是你自己成全了这段姻缘。你且回去禀报你父皇一声罢,也该教他知道此事。至于辛夷那儿,本座自会去说的。”
紫霄喜不自胜道:“是,晚辈就此别过。”
瑶光殿外的树影下,有人惘然转身,露出一张煞白如雪的俊颜,正是破关而出的凤歌。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到玉山来,不过是想验证碧落所言不是真的,谁知却在瑶光殿外听见了这样一个消息,当下只觉如五雷轰顶般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