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雨欲来

　　玉山前头，往来宾客如云，谈笑道贺声不绝于耳，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唯一的徒弟出嫁，饶是一向不喜应酬的王母也亲自领了十二花仙等人在瑶光殿内酬客，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难得带了笑颜。

　　衣香鬓影，舞衣惊鸿，觥筹交错间，正是一派喜气洋溢的旖旎风光。

　　玉山传人与天帝嫡子的联姻，这桩婚事便不说别的，只冲着他们尊长的脸面，亦算得上是四海八荒一等一的盛事。四海八荒但凡有点脸面的仙友都收到了请柬前来道贺，甚至有一些名位太低收不到请柬的仙者，也巴巴地送了贺礼来凑热闹。说到底，上古尊神太过遥不可及，这样示好参拜的机会并不多见。

　　可不知为何，早起王母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左眼皮跳个不停，眼下她一面含笑招呼着客人，一面对妙芙、凝碧二人低声道：“辛夷那里，可有多派人手看着？此番事关重大，万不能出一点纰漏才好。”

　　妙芙、凝碧二人同样低声答：“王母放心，我们省得轻重厉害，一早加派了人手去玉簪湖那里看着了，稍有不对，便会有人前来报信。眼下并不见人来禀报，可见一切安好。”

　　王母心下稍安，略一点头，抬头复满面笑颜地对入殿的月老道：“月上老君来了，真真是稀客，快招待老君入席。”

　　月老亦满面笑容地与她见礼，又是连声道贺，随后便由仙婢引着入座。

　　而瑶光殿外，瑶姬正率二十四座前仙婢迎客，一并命人在喜册上记下各家的贺礼，殿内王母等人的笑语不时钻入耳内，想着自己被王母无声地疏离，脸上笑颜不觉微微黯淡。

　　就在这时，一名面生的仙婢神色惶急地跑来，愣头愣脑就要往殿内冲，被瑶姬给拦下。那仙婢一脸焦灼之色，对着瑶姬喘气道：“瑶华公主，可否请你向王母通报一声，卑下有要事禀报。”

　　瑶姬蹙眉问：“你是何处当差的，我怎瞧着你这样面生？今儿个是什么大日子你可千万拎清楚了，些许小事休要拿来扰王母烦心，仔细她责罚你！”

　　那仙婢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卑下是，是……哎呀，瑶华公主，事出有因，卑下一时也难以解释清楚，但的确事关重大，可否先请公主代为通报一声呢？”

　　瑶姬冷脸拒绝了她，“你若不解释清楚，本公主是断不会为你通报的。”

　　就在这时，凝碧瞧见了这边的骚动过来查看究竟，看清那仙婢的脸后讶然问：“竹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竹隐见了凝碧立时一脸喜色，快步上前附在她的耳边焦急道：“凝碧仙子，大事不好了。玄女她忽然醒来，破水而出，卑下等人拦她不住，眼下已不知所踪。”

　　“什么！”凝碧闻言色变，但很快镇静下来，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能擅自做主，你且随我一起入内向王母禀报情况。”

　　竹隐忙不迭地点头，二人待要一起入内，却见瑶姬闪身给挡在了前面，她试探着问：“凝碧姐姐，出了什么事？怎么你的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辛夷她……”

　　“瑶姬！”凝碧很快出言打断了她，又望一望左右，语含警告道：“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话别问。”

　　瑶姬不敢露出委屈之色，只是低头略有些难过道：“瑶姬不敢给王母和诸位姐姐添乱，只是一心想为王母和诸位姐姐分忧罢了。姐姐，难道连你也不肯给我一点尽心的机会了么？”

　　她说得可怜哀怨，就连凝碧也不能不动容，一个心软便松口道：“如此，你就一道跟过来罢，只是千万记着谨言慎行。”

　　瑶姬忙不迭答应了下来，便跟在了凝碧身后入殿。

　　见了凝碧身后的竹隐，王母便隐隐猜到是出了事，她给妙芙递了一个眼色，便借故随凝碧几人来到了殿后的无人处，淡然道：“说罢，出了什么事？”

　　凝碧低低道：“王母，辛夷逃出去了。”

　　王母眉心重重一跳，讶然问：“什么？她不是在湖底养伤的么，怎么好端端的会逃出来？”

　　这样问着时，她的眸光如蕴锐的宝剑般划过竹隐忐忑不安的面颊，沉声道：“可是你们当她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若非如此，辛夷便是醒来了，也不至于会强行逃离玉簪湖。”

　　竹隐不由浑身一颤，牙齿打架道：“回，回王母的话，卑下，卑下等该死，不该多嘴妄议玄女与仙君的婚事。许是玄女苏醒之际闻听了些什么，破水而出后，她便冷笑着离开了。卑下等无能，竟没能拦住她。”

　　王母怒而甩袖，低吼道：“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本座是如何嘱咐你们的，竟全当作了耳边风，若此番因此铸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仔细你们的舌头和脑袋！”

　　众人屏气不敢言，瑶姬大着胆子上前开口道：“王母，眼下事情既已出了，责怪她们也是于事无补，如何设法将辛夷找回来才是第一要务。瑶姬不才，愿为王母分忧，设法将辛夷寻回。”

　　语毕，四周是死一般的静默。

　　其实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时光，但于瑶姬而言，却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因她心中也无十分把握，王母是否还会再次信任于她，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赌这一把。

　　半晌，王母才缓缓开口道：“你有这样的心意，本座很欣慰。然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要来了，说句不中听的，若有了万一，总要有人留下来善后。而你既是皇族的公主，又与紫霄素来感情不错，许多话本座与旁人不方便说的，你都可去出面周旋，是以本座更希望你能留下来静观其变。瑶姬，你素来聪明，往后本座须倚重你的地方还良多。”

　　瑶姬抬起头来，几乎是喜不自胜般应道：“是，瑶姬定全力以赴，不负王母厚望。”

　　王母投以赞许的目光，又转向凝碧道：“眼下辛夷只怕是知道咱们的算计了，如此便须得防着她来搅局。这样，你速去知会妙芙，二人分头去寻辛夷的下落。若在婚礼前还没寻到她的话，你们速速用玉螺传音报本座知晓，如此也好命人在四周布下阵法，不许辛夷闯进来救人。无论如何，今日凤歌不来则已，若他敢来，便只有把性命留下一途了。”

　　凝碧正色答：“是，凝碧明白。”

　　众人遂散去，各行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