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披风
沈婉玉怔然，然后面红，拿着帕子放在嘴边，掩饰地“咳嗽”一声，有些讪讪地退后。双眸却不禁打量着这个四姐姐的一举一动，娘跟她提过，当年的白月容骄傲任性，受不得一点委屈，不然也不会以北府郡主的身份，还搬出沈家去，让张氏生生压了一头。张氏甚至不用和白月容斗，就让白月容退步了。在张氏这种从小琴棋诗画教出来的大家闺秀眼中，白月容就是个只会武功的没脑子笨蛋。她的女儿又能厉害到哪里？
可是现实，好像和张氏以为的不一样。
沈宁，看着一点都不像是笨蛋。虽然冲动些，但就是冲动，也冲动得那么……聪明。
沈宁一哭，沈叶辉对这个女儿多了些歉意，他这么多年不管女儿，就让这种下人一直欺负到女儿头上？那容儿，这些年，该过得有多苦啊，她却从来不跟自己说！心中一紧，沈叶辉连忙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婆子叉出去，别吓坏了满院子的姑娘们！”又安慰沈宁，“宁儿不要多想，回到自家，自有父母和祖母为你做主，外人不会乱说什么的。”
“多谢爹爹。”沈宁红着眼圈，欠身向父亲。
沈叶辉微笑点头，对这个女儿很满意，知道轻重，进退得宜，白月容总算还没教坏女儿。
沈婉玉在一旁笑着看半天，从远处急急行来一个丫鬟，怀中抱着一件东西。沈婉玉心中一动，笑着开口，“你从哪里来？”
那丫鬟停在她跟前，向她欠身行礼，笑道，“从老夫人那里来，给五姑娘请安。”展开怀中抱着的东西，众人这才看到是件月白披风，那丫鬟笑着道，“五姑娘前些日子生了病，老夫人今日想起，念着姑娘身子弱，大早上特特令奴婢来送披风。可见老夫人心中真是疼爱五姑娘。”
那披风一展开，有眼力的都能认出来是名贵的鸳鸯锦织成的，在日光下霞光灿灿，十分夺目。去年当今一共得了十来匹，送了太子五匹，太子念着沈府姑娘多，又拿给沈府两匹，这都是明面上的话。实际上谁都知道，在沈宁进府前，五姑娘一直以沈府嫡女自处，而她的娘亲张氏，是太子殿下的姨妈。太子一直对沈府多有照顾，何尝没有张氏的原因？
沈府既然得了鸳鸯锦，又岂有不给五姑娘的理儿？
沈婉玉微微一笑，众女都露出羡慕又嫉妒的表情来，沈宁则只是不解，好在有沈琳玉悄悄在她耳边，说起其中渊源。沈宁明白之际，也不由高看沈琳玉几分。原以为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草包，却原来心中自有算计，看着她不好对付，便拉拢着她。
沈琳玉悄声道，“这五妹妹呢，老夫人和夫人都是极为疼爱的，人又美，性子又好。我也只是白嘱咐一句，四妹妹初来乍到，可不要驳她面子。”
沈宁眸中光芒一闪，心中自明白沈琳玉有挑拨自己和沈婉玉的意思，自己才是真正的嫡女，可在沈府，谁眼中有自己？只怕就记得沈婉玉了罢？不过这又怪谁呢？白月容不是胸襟宽广容忍度高的人，沈宁前世就不是，这一世更加不是了！
她看到沈婉玉，就好像看到前世自己丈夫叶成军的那个小三。抱歉，隔了两世，十年了，她早忘了那个女人叫什么。可她就是深深地记得，那个女人在外人面前是何等的温婉乖巧，面对自己时又是何等的挑衅。这沈婉玉虽然只和她见一面，可是那偶尔的挑衅意味，沈宁不是傻子，她不是看不出来。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最好的变现，就是当做没听到沈琳玉的话。可事实上，她只撇嘴一笑，“原来她这么厉害么？我可比不过她，自然也不敢比。”
沈琳玉一笑，不说话了。
沈叶辉见姑娘们说话，自己无事，便离开了，众女相送。父亲走后，沈婉玉拿着那件披风在手中看半天，在丫鬟催促下，才悠悠穿上。夏日阳光照在她身上，披风上绣着的紫藤萝花配着她裙裾角的水纹，仿佛在盛开一般。而她走动两步，身形苗条，弱柳扶风，真是煞是好看。
丫鬟拍手笑道，“可见是美人儿穿什么都好看！老夫人眼光真是一等一的好。”
一姑娘禁不住道，“五丫头穿的真是好看，可见老夫人只疼你，不疼我们。”
那个送披风的丫鬟笑道，“老夫人自是疼姑娘们的，这话可说的我不懂了。”
那姑娘冷笑，“你不懂？我们却懂。要真说谁穿着披风最漂亮，那肯定不是五丫头了。”她目光一转。看向其他的姑娘们，姑娘们神色各异，都怔怔不语。
有的目光落在沈宁身上，沈宁白衣翩然，负手而立，这样的气场，什么衣物在她身上都无所谓。即使众姑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笑道，“看我做什么？我穿不起这么好的披风，我可连孝心还没送给祖母呢。”
众女一笑，目光移开了。目光却又都落在沈琳玉身上，就连沈宁也偏着头看她，点头。沈婉玉也看到了身形婀娜、姿色美艳的沈琳玉，面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不错，要说这披风真配谁，沈婉玉又怎么比得上沈琳玉呢？
沈琳玉却是当着众姑娘的目光，面色羞红，低头不言不语，搅着帕子。
沈宁心中一顿：这沈府姐妹间，还真是没有纯真友情的。
那丫鬟也看到了这种场景，当做没发现众姑娘的神情，心中已是暗恨，明知道姑娘们都在这里，自己真不该来抢这差事。不能得罪沈婉玉，难道沈琳玉就能得罪么？这位三姑娘是沈家容貌最好的，虽是庶女，但连不喜欢她母亲的老夫人，对三姑娘都和颜悦色，可见三姑娘日后光凭着这张脸，前途也不可限量……
沈婉玉脱了披风，“罢罢罢，一件披风而已，倒闹得姐妹生分。三姐姐喜欢的话，便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