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珠翠
沈宁如愿出府，坐在马车上过门的时候，门房见是四姑娘的马车，无人敢耽搁，一个个赔笑着开了侧门，让四姑娘的马车出去。青萍坐在外头朴素里头华美的马车上，左摸摸右摸摸，新奇的不得了，又比划着，“前些日子跟姑娘进府的时候，马车没这个好。”
“这是当然，前头我不值钱，现在府上一个个对我重视的很，这些下人自然会看脸色了。”沈宁如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却悄悄卷了马车帘子，往外头看去。她清亮如雨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到门房口有一个神情焦急的小娘子，背着光，躲着马车的方向，但看那行装，却是有些眼熟的。
沈宁默默想，在沈府，她一定见过这个小娘子。不知是因为穿越还是别的原因，沈宁现在这个身体，记忆力、学习能力什么的，都超级厉害，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自得。
“姑娘，你看什么呢？”马车开始走动了，见少女仍掀起帘子一角往后看，青萍也好奇凑过去，却没发现什么。
沈宁放下帘子，似笑非笑，“没什么，蛇出洞了而已。”
青萍见她不愿回答，便也不再多问了，马车很快出了巷子，过了住宅区，到了集市的地方。跟着夫人和姑娘的这些年，青萍也没有过过什么特别奢华的日子，日日出门逛更是不可能。因此一有这个机会，就比较有兴趣。
沈宁自然和她差不多，但好歹也是穿越人士，多了那么多年的阅历，比起集市上的新奇，她反而是在马车中先翻着看那些账簿，好心里有个底。
一上午，沈宁和青萍去了好几个铺子，本来还一心出来顺风的青萍脸色都慢慢沉了下来，更何况沈宁。到了快晌午的时候，青萍已经是一肚子埋怨了，“沈家这么些年都是怎么看铺子的啊？姑娘，咱们一上午去了好多家，铺子里的东西都快被搬完了。掌柜懒洋洋，伙计们混在一起打牌，好好的铺子，把客人往外头赶……这就是当年白月容陪嫁的铺子？当年情况不可能这样糟糕吧，否则怎么敢让郡主当陪嫁，这不是丢脸嘛。
沈宁呵呵两声，虽同样不满意，却仍是忍住了气。她和老夫人达成了共识，只要这些铺子到了她手上，她就不能再追究以前的事了。虽然眼睛看到的情况，比沈宁心中想象的还要严重，但沈宁却是不能找沈家算账了。她摇摇头，心中已经寻思着以后怎么妥善经营这些铺子，不能任由铺子再继续糟糕下去了……
一路想着，到了下一家铺子。进门前，一直抱怨的青萍眼睛亮了亮，“这家‘珠翠轩’是在京城最好的位置了，看门面也不错。姑娘，这好像是我们一路上看过来最好的一家了。”
沈宁点头，“进去看看。”
‘珠翠轩’中装扮得低调奢华，一件件珠宝古玩摆在架子上，供客人品玩。掌柜在敲算盘，小伙计们或在门口站着，或在里头和客人说话，确实比前面那些好了很多。
看到白衣少女和一个小丫鬟走进来，掌柜抬头看了看，把小姑娘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目光微亮。这个漂亮的少女看着只有十岁左右，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眼眸流转若流光飞舞，动人的灵气在其中摇曳生姿。而她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小姐。掌柜笑着迎过来，“姑娘是要点儿什么，需要我介绍介绍不？”
沈宁笑道，脆声回答，“不用，我就看看。”
掌柜目中一闪，正要退开，却是旁边一算账先生哼一声，“你就看看？小姑娘，咱们这里的东西都贵得很，买不起的话，就去别家吧。看你这样，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咱们这里从来不卖小玩意。”
算账先生话一出口，掌柜心里就暗道不好，正要想办法补救，就见那少女身后的青衣丫鬟已经开口斥责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跟我们姑娘说话！你知道我们姑娘是谁……”
那算账先生不理掌柜的暗示，依然鼻子朝天，“管你是谁，这里也不是你们能闹腾的地方！告诉你们，这家‘珠翠轩’你们惹不起，这可是北府金丹郡主的陪嫁铺子！她的女儿，可是我们府上的四姑娘呢！说出来吓死你们，要是敢惹我们，就是让大魏和北府撕破脸，两国之间的交情，你敢挑战吗？！”
青萍气得脸通红，要继续和他辩驳，却被沈宁冷冰冰一个眼神制住。
沈宁好奇地看着那算账先生，“你看起来对金丹郡主很熟呀，好像也认识她女儿，知道这铺子是她的。莫非你是郡主跟前的哪位管事？我也算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经常见郡主的，可没见她身边有你这号人呀。”何止没有呢。当年的白月容嫁到大魏京城，为了表示和亲的友好意愿，不顾定北王爷的反对，把陪嫁过来的人几乎全赶回了北府金丹。这才导致白月容在大魏受了委屈，却没有娘家人能及时为她撑腰。等到定北王府知道的时候，女儿也已经得罪了沈家，两房都有错，更像是小夫妻闹得别扭。而且白月容还死不悔改，定北王爷要闹开，她也不许，气得定北王爷不管她了。
这些旧事，沈宁都是从小看着的。对白月容这个母亲，她又是喜爱又是叹息，当年堂堂郡主，为了爱情远嫁他乡，结果却被夫君背叛。可她依然不肯回头，就在大魏住着。白月容的心思，并不难猜，这么多年，女儿都长大了，她可能也已经后悔，但是她却不能承认——她死活不能承认自己当初的没眼光，为自己选了那么一个良人。
那算账先生眼中闪过鄙视，道，“沈府七姑娘是我的外甥女，你说我是谁呢？”
沈宁怔一怔：沈府七姑娘？
她才想到，自从自己回到沈家，从来没见过沈家的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