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劫
卷一龙抬头
“小哥,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阴暗的房间,陈旧的木桌,两条长板凳,三个白衣人。
坐在对面的是胡半仙,他摸着下巴稀疏的胡子对我说出了上面那句话。胡半仙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头发半白,人很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眼镜,膝盖上还横着一把样式简单的算命幡,幡面是用白布做的,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四个大字【铁口神算】。
胡半仙的来历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仿佛他是突然出现在大家记忆中的一样。虽然胡半仙整天举着个【铁口神算】的旗子,却极少为别人算命、卜卦,凡是他出手的,必定不是别人找上他,而是他找上别人……
“啊,先生,这要如何是好?”坐在我身边的苏苏担忧地问道。苏苏是个美人,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她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长发上插着一根古朴的木簪,她的容颜清丽,从不施粉黛,她只着一袭白衣,却有如谪仙子般出尘的气质。
“避不开吗?”我曲起手指,神色淡定的敲了敲桌子,这不是我装逼,我可是这一带的扛把子,自然得有老大的架势。
“避不开。”
“躲不过吗?”
“躲不过。”
很好,半仙从不出错,我这么问也只是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那我为什么还要问呢?我说过,这不是为了装逼,这一问不仅是给自己面子,也是给半仙面子。我这么问,半仙这么答,这么一来一回之间,就有了一个说道,有了说道,这下面就好办了。
“那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呢?请半仙明示吧,您说清楚了,我也死得安心。”我说完这一句,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淡淡地啜了一口清茶。
“子安。”苏苏挽着袖子担忧地看着我。我抬起手,示意她别再多说。
“呵呵,不愧是小哥,这气度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半仙也淡淡地饮了一口清茶,笑笑地说道。“那我直接说吧,你命数早夭,岁不过及冠。”
听到这话苏苏面色登时惨白,嘴里喃喃道“二十……”
我今年19,离下次生日还有半个月。
胡半仙看着仍然神色不动,甚至还有点冷漠的我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吓不住你,这么说吧,劫虽然是死劫,但死中有生,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一线生机了。”
这话一说苏苏的脸色马上好转,而我神色依然平静。“生机?这里面可有什么说道?”
“说道?有,阴做乾,阳为坤。新婚葬,死人歌。”胡半仙幽幽地念出这么一句词。
“阴做乾,阳为坤......”我右手抚磨着茶杯边缘,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而苏苏紧张地看着我和胡半仙。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胡半仙扯着嗓子问道。
“我,秀花。”门外传来了应答声。
“哎呀呀,秀花来了,”胡半仙连蹦带跳的跑过去把门打了开来,“是不是可以吃饭啦。”
门外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小路两旁是草地,此时阳光正好,微风轻拂。
穿着护士服的秀花板着面孔,“666号患者,你该吃药了”
胡半仙听到这话委屈地说了声:“我要先吃饭。”
“不行,先吃药,现在还没到中午呢。”秀花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你吃完药,午餐的时候给你加份水果。”
“那水果我要两份。”胡半仙赌气地看着她。
“哪里有水果?我也要,我也要!”苏苏听到【水果】两个字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秀花无奈地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好好好,你两份,苏苏也有一份,快跟我走吧”
“耶!吃水果咯,”苏苏回身看着我,“快走吧,子安。”
“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儿就到。”我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你快点哦,不然水果会被抢光的。”
“嗯。”
“走走走,快点快点。”胡半仙拉着秀花的袖子催促着......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所私人精神病院,王立第一精神疗养院,别误会,这个王立不是说这家精神病院是由哪个王室投资建设的,而是医院当初的创建人就叫王立。听说这个王立啊,一直想着办第二精神疗养院,第三精神疗养院,可惜的是十多年来一直办不起来。
而这座第一精神疗养院呢,起初名气并不大,但是这所病院的高素质管理,人性化服务很快就让它出了名。通常的精神病院在人们的印象中其实和监狱差不多,就是关疯子用的,关于精神病院的怪谈也不少,但是现实生活中的精神病院没那么可怕,症状不是很严重,没有暴力倾向的病人也不会被隔离起来。
王立第一……,哎呀这破名字真tm绕口,下面就简称王立吧,王立和其他精神病院大同小异,就是在管理上和服务上比其他地方优秀一些,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这附近几个的几个县级市甚至更远的地方,家境不错的家庭都会选择把病人送到这座医院来疗养。
我是什么时候进这家病院的呢?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去世不久,是我叔叔收养了我。但是很快的,他认为我精神不正常,于是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确诊我有精神疾病,于是,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我有精神病吗?我心理不正常吗?当时我扪心自问。答案,很明显,我没有。但是确诊书上就这么写了,我能怎么办,当场暴力反抗吗?恐怕我会被马上抓起来关进黑屋子,我越是反抗他们越会认为我不正常,我所遭遇到的对待就会越残酷。
所以,我当时冷静地听完了医生和叔叔对我的谈话,冷静地被他们送到这里,冷静地在即将踏入大门的时候突然逃跑。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几乎是措不及防地被我逃出了一大段距离。
可我最终还是没能逃掉,王立位于风景秀丽的郊外,这里是大片的平原,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再加上当时我的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所以我被捉回来了。
面对这种状况我只能低头认错,说自己只是害怕,不想被关在这里,一边说还一边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叔叔和医生们只能好心地安慰我,如此这般的,我还是被关进了这里。
鉴于我逃跑的前科,我刚到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慢慢的,我成功让周围的人对我放下了戒心,于是我成了警戒程度最低的那一级,我可以在院内随意走动。
只是之后我再也没有了任何逃跑的机会,前面说过了,王立有着高素质的管理,自医院成立以来还没有过病人从这里逃出去过的历史,起码就我所知是没有的。
就这样,我待到了现在。在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护士,因为我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说得上话,在病人眼里我很正常,在医生护士眼里,我可能有点怪吧,但也绝对是所有病人中最正常的一个。
好了,回忆完毕,我想我可以出去了,胡半仙说的这次死劫就是我的机会,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胡半仙?
这里还要说回王立身上,王立,很不正常。这个不正常说的既是里面的患者,也是这座医院本身,这些年里我曾亲眼见过不少不可思议的事,不少正常人说出去都要被当成神经病的事,这里的很多患者和医者都有秘密,就我知道的,副院长大人,恩克,弋妹子……
这些人里还包括了胡半仙,有一次他像找上我一样找上了一个赌徒,一个赌得发疯了的赌徒,他说要帮对方算命,但对方脑子里只有赌赌赌一件事,于是最后两人还是坐在了赌桌上,赌徒十赌十胜,胡半仙问他还算命吗?赌徒尽兴了自然随他愿,最后胡半仙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这一生为赌生为死,唯一破法便是自己赢自己,什么时候自己赢了自己什么时候就破了这死命。
最后那赌徒真按他说的话,左手一个骰子蛊,右手一个骰子蛊,自己和自己赌了起来。奇怪的事发生了,无论怎么赌他都是输,他定左手为自己就右手赢,他定右手为自己就左手赢,就这样,他一赌就赌了三年。在上个月,他终于赌赢一次,虽然只赢了一点,但赢了就是赢了,然后他就仿佛被蛇咬了一样扔开手上的赌具。
就在昨天,他出院了。从扔开赌具后的这一个月内他再也没碰过赌,并且在几次复查中医生发现他的精神完全恢复了正常,于是,昨天他向胡半仙道完谢后欢欢喜喜地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