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玩具

　　『庭月！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啊，求求你了，我帮你介绍男朋友！』

　　此时风蝶饮站在“陌”的风车顶部，对着一个女孩子用恶心的语气撒娇道。这与她平时的哪种性格都不符合。既非剑客，也不是享乐者，更不是杀手，而是一种说不清楚，丝丝入扣的，眷恋感。

　　在你身旁时，才是我自己，还是才不是我自己呢。

　　玩具啊。

　　她想着。笑着。很开心。

　　这里视野极好，靠近海边，学校的建筑和旁边的沙滩望去一览无余，有海风吹过，那少女简单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头发甚长，此处风声甚急，她衣衫头发并不丝毫散乱，正坐在支架的边缘眺望黄昏的景色。

　　魔力的丝线从她身上缓缓的散出，仿佛具有色彩，与海上飘来的风，缓缓的，“融和”着。融和是很高端的技巧。

　　她听到风蝶饮这句话，不由笑了出来。

　　『这句话，我可是听了很多次了。从北到男，十多年了，我也没有见过“男朋友”』

　　风蝶饮挨着她也坐了下来，她手上的月光刻痕明显变得魔力充沛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还没找到而已，会有的。』

　　就算找得到。我也要一剑杀了她。你是我的。

　　『蝶饮，自己去就好了，你知道我对什么游戏岛不感兴趣。“陌”这里对你有威胁的人很少，并不需要我。』

　　风蝶饮将今天陈教授的话告知了她。这倒大出她的意外。

　　『游戏岛是东方家修建的?岛下有着叫做珊瑚烯的对魔力极度敏感的资源？那么，岛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表面工程，恐怕是个“基地”一样的东西。魔力…海…』

　　『是啊，所以我蛮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们要开放游戏岛，而不是继续暗中开采研究珊瑚烯。明明陆地上的军事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了，想想我们路过伐武城时的情形，南朝最后的盛宴也持续不久了，哼，盛宴！』

　　她思索了一下，微笑道。

　　『好，我跟你一起去，这其中谜团甚多，也很有趣。』

　　风蝶饮的心情十分好，满脸罕见的明媚笑容。绽放如猩红的花，只是只为她一个人盛开，笑容使得黄昏都变得温暖起来，斜眼温和的射在少女们的身上，影子在风车的支架上拉的很长。

　　好幸福啊。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好开心。

　　『是吧！我们俩也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还记得上次我们偷偷摸摸去长城外边的荒漠里，莫名其妙掉到一个古墓里，碰到一群吸血鬼，与它们一场恶战，杀的天翻地覆，有趣极了。』

　　这个叫庭月的女孩子又微笑了一下。与蝶饮过于开心的表现不同，这少女似乎天生爱笑，有些明媚的感觉。

　　『大小姐！你还敢说，自己偷跑出去，装作遇到危险，用“刻印”把我召唤过去，害的我也被困在沙漠里。我给你这根笛子，不是为了让你自信满满，四处惹事的。你总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么任性，万一有天我不在了，不知道谁能帮你擦屁股。』

　　蝶饮慌忙捂住她絮絮叨叨的嘴。心脏颤抖着。

　　『别这么说，你要不在了，我…』

　　我…是天使也好，是恶魔也好，玩具不在了，我还能干什么呢。

　　时间很久了。这种眷恋感。连在她身上的。

　　情绪波动十分之大的杀手风蝶饮，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全死掉了，哭着倒在她身旁，敌人是“魔法师”，风烟泊奄奄一息，勉强杀出一条路，将蝶饮救了出来，自己也重伤，“灵”的核心被毁了，那是谁也救不回来，一天天要死去的。

　　那里是西北一处荒山，风烟泊苟延残喘，建了“月上轩”，拖得一年是一年，努力教蝶饮剑法和“灵”。

　　少女从小无人玩耍，寂寞的心变得畸形，对玩具的渴望，深的难以想象。

　　在一天晚上，那天晚上蓝月发生了半月食，月光却轻，风烟泊陪着蝶饮讲些往事，听到院子中竟有小女孩的哭声。

　　他推门一看，一个粉雕玉琢十分幼小的女孩坐在地上，在呜呜的哭着，问她什么也不知道，看来是被人所弃，只不过此处乃是深山老林，想来倒有三分可怖。

　　与她一起的另有一只银色的长笛。和一把剑。

　　那把剑，那把剑啊…

　　风烟泊濒死之际，心竟也柔和了起来，见她可怜，便养了起来，认作自己孙女，那晚月色如洗，院内银光流转，他便给婴儿起名叫做庭月，并跟上自己的姓。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老人过了两年就死掉了。庭月的幼时也十分虚弱，那是十分可怕的病，最早的时候还没有，她学了“灵”之后，在之后的一开始，简直是每天晚上痛的都要哭出来。

　　好早好早之前的事了。那时我要保护你，可是，好开心。

　　于是杀手不愿意听这样的话。是很任性的。和蝴蝶一样。

　　风庭月见她神情，不禁好笑，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她笑道。

　　『好啦好啦，蝶饮，我带你看样东西，我们先下去』

　　风蝶饮闻言起身，拿出那长笛，轻轻一纵，便跳了一下去，临落地时用长笛虚指地面，一股狂风喷射而出，减缓了她下落的力度，缓缓落地。风庭月却只一跳，自然而然的落地，看起来十分轻柔。

　　庭月带着她走下风车所在的高低，来到学校沿海的船舶，她们左转右拐，来到一艘小型游艇前，这艇通体漆黑，大概15米长，纹饰精致。庭月笑道:

　　『你生日快到了，我没什么东西，这艘小船就当作礼物送给你吧，我知道你经常跑去大陆，也不知道做什么，每次都要乘船也挺麻烦的』

　　蝶饮长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半响用笛子捅了捅这船的外壳。

　　『这东西…很贵的吧，你从哪搞来的，你为了我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风庭月笑推了她一下。动作非常轻。一本正经的说道。

　　『前些日子，我去了趟海姆达尔，那家超大公司，“玛雅”，在推销新产的船，这船有魔法的构造，于是便干脆举行了一场法术对决。奖品就是它。嘛，魔法，我还是懂一点的。』

　　风蝶饮又愣了半响，就要抱着庭月哭鼻子，她笑躲开蝶饮的扑击，拉着她跳上船，两人坐在驾驶舱里，庭月将钥匙扔给她。

　　『你来开吧，这东西挺好学的，我帮你看海面的情况，你保持好两台发动机转速一致就好了。』

　　『嗯?现在开船?要去哪。』

　　『这艇是世界上最快的一类船，不要小看它。那海域离这里随远，三天也可以开到。去探险吧，上课就不提了，你的任务重要。大小姐，你看如何?』

　　蝶饮长大了嘴，最终也没说什么。捏了捏庭月的手。

　　两人驾驶小艇，离开“陌”所在的小岛，向东南进发。“陌”的港口管理极严格，冰冷严肃的海关监视着来往的人员。按理夜晚是绝不能轻易出航的。

　　蝶饮自来随性而为，就想拿上青苔将碍事的人偷偷杀掉。

　　庭月拦住了她。将船“跃迁”了出去。

　　这片海域海流湍急，行驶十分不易，不过风庭月得来的这艘游艇不愧是最新型的豪华产品，在魔力保护之下，稳稳的开在海面之上，极高速地前进，过了三天左右，就来到了靠近游戏岛坐标的地区。

　　庭月手上拿着地图，仔细观察着星空，估算着现在的位置，这是爷爷教她的知识。她思量着差不多了，笑着对蝶饮说。

　　『停下吧，你挂下倒档，慢慢减速』

　　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岛屿的轮廓。

　　庭月给船加了保护魔法，将她抱起来，背上生出两片巨大的翅膀，看起来是魔力所形成的，小心翼翼地低飞过去，似乎与海面融为一体。蝶饮搂着她，看着她在月光下的侧脸，心中有股开心的感觉，忍不住亲了一下。庭月痒的咯咯直笑，翅膀颤动。

　　『别捣乱』

　　蝶饮偷笑着不说话，将头埋起来，手上玩着庭月的几根头发。

　　两人飞到岛屿旁的一个海滩上，找了个幽暗角落偷偷着陆。这岛比学校那个岛屿要大不少，此时海水已经退潮，沙滩在月色下显得十分美丽。天空中不时有东方家的天马骑兵巡逻，白色有翼的战马配上身穿灰色战甲、手持巨骑枪的骑兵，戒备森严，远处森林里隐约有灯光透出。

　　庭月小心将她放下来，闻了闻空中的风，皱眉小声道。

　　『怎么防卫这么严密？岛上还有几股十分强大的气，恐怕是非常厉害的高手。蝶饮，你留在这吧，我潜进去去探查一番』

　　风蝶饮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害的她抱头喊痛。将剑插好，绑好腰带，笑了一下，不顾庭月的抗议，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路向前。沙滩旁边是处精心修建的旅馆，门口摆着些太阳椅、桌子、栏杆一类的物事，布局十分优雅，此刻没有半点人影。旅馆背后是条林间小道，这岛上森林密布，离海浪声一远，就觉十分幽静，只不过天空中偶尔有战马滑翔的声音飘来。

　　风蝶饮沿着这小道，踏在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潜入森林深处，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来到极大的一处花园之中，不，也许用花海形容更加合适。这五颜六色的植物，在偶尔吹来的微风中摇曳，像一片绚丽的雾，飘荡在月色之下，这片花海的中央有个教堂一样的建筑，门口竖着一块墓碑。

　　此时月光并未被森林遮盖，透过了空地上方，洒满了整片花海。风蝶饮眼神一凛，这花海中有两名男子坐镇。其一二十四五岁年纪，负手立于墓碑之旁，风蝶饮视力极好，看得清楚，他银甲白袍，面如琢玉，眼若流星，腰挂长剑，黑发披肩，俊美异常。那人站在月色之下，默然地注视着墓碑，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人却高坐在教堂屋顶之上，身穿黑色战甲，背负巨弓，似乎在喝酒，背光之下看不清他面目。

　　教堂中另有人影闪动，蝶饮听得细碎声音，分辨不明，若想靠近，又苦于空地中几无阴影，难以躲藏。她心生一计，绕入森林，来到教堂斜后方的地方，她抽出长笛，一股气包裹着她腰中青色长剑，缓缓飘向教堂侧方的窗户之下，轻轻落在地上。风蝶饮蹲下身子，默念，“瞬杀”，身形一晃，已闪到那柄剑旁边，当真是身如鬼魅。

　　这花海中有强烈的魔力气息飘荡，她没有庭月那么强的感知能力，也不知道源自哪里，极轻的靠在墙上，放浅呼吸，闭上眼睛听空中传来的声音。她闭目抱剑，螓首蛾眉，倒也是一副景色。屋内几人谈话的声音飘出。

　　『…这树到底是何来历?不只军队，连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前来此岛，视察详情。本来不过是发现了珍惜的物质，陛下派我们来此镇守，防止这远东之海的资源，被那些不服约束的大公、将军们抢先一步』

　　另一人说道。

　　『哼，原本我们只须对陛下忠心就是了，皇室的心思也不用我们去猜。不过小公主行事任性，陛下又过度宠爱，她前些年在大陆东南部游玩，听得温将军在这，便来此要地玩耍，见风景优美，就跟陛下闹着要建什么游乐场。这珊瑚烯何等宝贵？我们若是偷偷发掘研究，可与军事上抢得先机，近年来形势紧张，苍家又又异心，他们血脉悠久，根深蒂固，势力庞大，实在不好对付』

　　先首那人接道。

　　『这珊瑚烯也就算了，我们毕竟偷偷开采多年，最近各方探子接连潜入，真当我们不知情？毕竟皇室不比从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那深海处的大树实在可怕，越下面珊瑚烯浓度越密，只不过那魔力乱流…哎，可惜折了的那些好手，到现在也没弄很清楚。陛下听闻这树，直愣了好半响，挥手让我回去，又频发怪异指令。竟选择眼下这个时刻，开放这个岛给外界。本朝受到西方和北方的威胁，本来就….陛下，是不是糊涂了』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半响一阵叹息声。他们岔开话题，又说了一阵各皇子公主的志向之类的事情，十分枯燥，风蝶饮听不进去，盘算着庭月要着急了，就偷偷离开此地。她游戏电影小说上花的时间太多，偷听时碰到石头败露行迹的桥段看都看吐了，手上脚下那叫一个轻巧小心，绝不发出半点声响，一溜烟就原路返回，本来瞬杀极耗费魔力，亏得陈教授给了她这个手套，风蝶饮本来极懒，魔力那是练得不到家。

　　风蝶饮正将离开森林，忽听得背后一个嫩稚的声音传来，惊得她心脏一跳。按在剑上的手绷紧肌肉，就要将人一剑杀掉。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她扭头看去，却不见人，一只小手拉了拉她衣角，蝶饮低头，发现却是个极可爱的小萝莉，大概十岁上下，身穿灯笼裙，露出洁白的小腿。

　　蝶饮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自己行事谨慎，一直有留意四周情景。她自来喜欢萝莉，此时又无嗜血症状，失去杀心，做贼心虚，一时语塞，说道。

　　『这个…我是不小心在海上迷路，飘到了这个岛上?』

　　小女孩开心地笑道。

　　『是嘛，那姐姐可不可以去我家陪我玩呀，这岛上没人肯陪我』

　　风蝶饮急着回去，哪里愿意陪她玩。

　　『小妹妹，下次再玩好不好呀，姐姐有急事要做，不能在这待下去啦』

　　小萝莉噢了一声。

　　『那就没办法啦，我只好将姐姐跑到这个岛上的事告诉温叔叔啦』

　　她笑靥如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童稚，风蝶饮仿佛见到了魔鬼，这萝莉年纪甚小，倒不好下手打晕。一时之间十分踌躇。犹豫之间，杀心还是渐渐的起了些。不和庭月在一起时，这股血性是按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