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七章 陌与岛

书名:深海时代本章字数:5923

  庭月当下只得笑道:“我倒忘了换衣服,还请各位等我一下。”笑看了蝶饮一眼,便回那房间挑衣服。她沉吟了一下,挑了件样式不十分好看的灰色束腰上衣和白色蓬蓬半身裙,又随意挑了双高跟鞋,把头发盘了起来。走了出去,众人皆夸她搭配好看,蝶饮重新开始奏曲,庭月就跳了起来。

  若说庭月跳的十分好,那也并非如此,她一向动作轻柔,即使迎合急板,姿势变动极快之下,仍然显得缺乏力度,这对于舞蹈来说是致命的缺陷。

  但她天性温文,若非动怒,眉目间均含笑意,十分亲切,面容虽远不若蝶饮美貌,却另有一种得体文雅,跳起舞来教人十分开心。

  温时乐酒见了,都感叹这小姑娘果真恃才不傲,温文尔雅,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连皇室王族都无此等样人物。小萝莉极爱美的,不止爱她跳起舞来的优雅姿势,更爱她这身打扮,恨不得多送几套衣服,自己看她穿着也开心。

  月色之下,篝火中的火焰不时跳动着,映出小公主活泼的身影,众人听曲赏舞,早忘了此前的不快。蝶饮与乐酒约定在岛上逗留两日,到时带他去参观一下本校,并让小幽不要着急,过不多久也可去那里找她二人。

  晚上睡觉时,蝶饮缠着要和庭月睡在一起。庭月拿她没办法,笑道:“不害臊,你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

  要是跟小时候一样。

  即使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是可以的。

  杀手想。

  风蝶饮扑在柔软的被子里,只笑道,“我不管。你来到陌上也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平时找都找不到。快抱抱我,我不开心。”

  庭月心道:蝶饮当年幼小,日夜照顾于我,她却总不提这其中的辛苦,回忆起来仍觉得开心,爷爷也不嫌弃我是捡来的,对我丝毫不比对蝶饮差,我虽不知自己身世,却又远比一般人幸福,我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她平安快乐。

  自二人来到学校之后,蝶饮已有许久没有与庭月睡在一起,这时她闻着庭月身上熟悉的香味,和空气中细微的类似“雨”的灵力波动,十分安详,不多久便睡了起来。

  庭月仍没困意,坐在窗台之下,想着蝶饮方才告诉她的那教堂的事情。

  这两位将军均是聪明有智之人,当然不会轻信她们误入此岛的说辞,庭月寻思一番,乐将军表示友好态度,其原因可能有三:其一,自己实力超出他预料,他深怕我有何背景,在皇室衰落之际,不欲招惹强敌;其二,小幽莫名对蝶饮很有好感,这小女孩可能天性直觉敏锐,减了他们防范之心;其三,联系到蝶饮在教堂旁所听与乐酒所讲,本岛不日即将开放,恐怕今日各方频繁刺探,那所谓的秘密本也藏之不住,准备公开了。

  她只不知蝶饮听来的“大树”是何含义,是确实一颗海底异树呢,还是只是一个代号,此番来岛上一看,也没寻到珊瑚烯相关线索,她来此本也是艺高人胆大,来此地勘探一下有无会威胁蝶饮的因素。如今看来,倒是外界思虑过多,这岛上只是严加防范,并未见到阴谋的迹象。庭月本不喜说谎,本来闯岛也就闯了,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不过蝶饮先前为了敷衍小萝莉编了一套说辞,她也不好说破。

  过了一会儿,她也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心想着既要与他们交朋友,终归不能以谎言相欺,不如告之实情,那也问心无愧。她找到乐酒,将原委一讲,那乐酒一愕,虽仍猜疑她们乃是来此密探,却没想到庭月如此直白,倒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半响他苦笑道:“风姑娘,你不欲骗我,我倒不知如何相处。”

  庭月笑道:“无妨的,将军也不必顾虑。本来我若不与你们相识,一走了之便也罢了。昨夜相谈甚欢,我心下不安,这才告诉你,原也是庭月不止虚伪,更加贪心。将军只需视蝶饮窃听之话的严重性来处理,若是关联甚广,放不得我,那便从禁卫中调来高人,与我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庭月就死在这里,也不枉诸位款待我们的情谊。只不过蝶饮我要先带回学校,你们想伤她,那可得问“陌”上的一众“求学者”同不同意。”

  她最后那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蝶饮本来就极漂亮的,对外人又装的冷若冰霜的样子,外加在新生比试里大出风头,力压苍夜,传遍了全校学生,大街小巷都是她的迷弟,连庭月都知道这回事。

  乐酒听了她这一番话,又愣了一回,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半葫芦酒,竖起拇指,“好!好!好!”,却是连喊了三个好字。

  他又大笑道:“风姑娘,我这二十多年也算沧桑,世事浮沉,什么没见过?只有你这样的人物我没见过,竟比我们这些军队里的汉子还要痛快。别说你们所听之事原本不打紧,不日也要公开的,只不过碍于军令,我不能主动透漏;就算是天大的事,圣上怪罪了下来,乐某不才,虽然实力低微,不入小姑娘的眼,也要冒死替你辩解一番。就只擅闯禁地一事,我自作主张,替你们压下来。”

  这风庭月心下释然,回去叫起蝶饮,也不必对她细说此事。众人又玩了一日,到第三天下午乐酒便随她二人坐那游艇前往“陌”。

  那船又开了几日,三人说说笑笑,庭月多有问乐酒南朝风情人貌。这三人都极为洒脱,并不在意避嫌问题。

  到得学校,庭月知乐酒乃豪爽之人,也不必过分拘礼,笑称自己有事,一溜烟就跑掉了。风蝶饮拦她不住,知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又课程繁多,乃是找个借口回去念书,气的不行,亏得乐将军很帅,带在身旁倒也不丢面子。

  这里是学校的船舶,位于海滩区,分布着一些高档的店铺、宿舍和玩乐的地方,乃是学校有钱人住的地方,蝶饮庭月二人可没什么钱,蝶饮住在中心区破旧的宿舍楼里,庭月住在风车区,正是上次她们眺望黄昏景色那个高地附近。

  蝶饮笑对乐酒说道:“我们也不必管她,自己乐呵自己的。我们学校甚大,若只随便逛逛,也没什么趣味,我有一个主意,不知你听是不听:我们这里授课极是开放,管理松散,不如你装成学生样子,随我一起去上课,一来我好补点课时,不至于挂科,二来你也体验下我们的日常生活。”

  乐酒笑道:“这倒有趣,只不过我这样子,不知能否瞒混过去。”原来他与温时年纪相仿,二十四五岁上下,却比蝶饮庭月二人大了不少。

  蝶饮摆了摆手,“也不全是我们这种年纪的,你穿的年轻一点,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蝶饮不是个斤斤计较的,虽然穷,既赚了一笔钱,便大大方方到海滩区商店里给乐酒买了一套制服换上。

  乐酒换上后仍挂上那酒葫芦,他又一直扎着高马尾,实有三分奇怪,跟着蝶饮一路沿着路走到了教学区,她早找了顶棒球帽戴了上去,压低帽沿,遮住一半脸部。原来她在学校是名人,粉丝太多,若不出此下策,便有无数迷弟迷妹围观,倒让她后悔非在比试时装什么深沉。

  她极擅“融和”,走在路上与风声、阴影、日光、气息的变化配合,十分没有存在感,丝毫不引人注目,令乐酒惊讶不已。他与温时均觉得这少女不过是“百夫长”水平,比自己二人尚要低了一线,远不如她那剑气碧烟横的可怖同伴。

  倒是那他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害得蝶饮险些被认出来。两人来到一座奇形怪状的高楼面前:乃是用两座斜立的建筑依偎而成,左侧那幢是长剑模样,右侧那幢是盾牌外形,歪歪扭扭接在一起,毫无半点美感。

  蝶饮带他走进那柄剑型大楼里,这楼甚大,虽然墙壁倾斜,室内却极空阔。他们一路向上,到得三楼拐角处一间教室前停下。乐酒看了看这门上的的牌子,上面赫然印着“灵力破魔”。进去只见一个极大的屋子,却无黑板等物,只是零散几张长桌围着一个方台,老师正推着眼睛在讲着什么,见他们进来,惊讶道:“蝶饮,你竟然也知道来上课?”风蝶饮笑了一下,灰溜溜拉着乐酒找个空位坐下来。

  “灵力破魔”是一系列课程,有许多教授开设。那日那北朝将军是,这眼睛老师也是,此外更有许多。只要通过其中一日的考评,便算是过。蝶饮于这门课花了极大的功夫。

  要杀他们。便要了解他们。

  这老师先不管她,继续讲道:“…魔法一道,变化万千,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用途。但若只讨论战斗,由于施法需要吟唱、动作,若被欺近身去,再高明的施法者实力也要打个对折。要避免这种问题,原本有多种方式,比如依靠魔法道具、练习施法速度或者干脆勤修近战搏杀技巧,但是由于天赋有限,若过分分散精力,反而会拖慢对于魔法本身的学习理解。是以大部分法师是可以针对这点进行近身攻击的。蝶饮,你出来。”

  风蝶饮被点到名,一脸冷漠地走到了中间。老师笑道:“你别这幅样子。我听闻你在新生比试中打败了苍夜,我很高兴,此前教你的一些战斗技巧有学在心里。但你要知道,天份再高,若不努力,即使得意一时,长久下去终归会被别人超过。何况那苍夜魔力天赋原本极强,他只不过仍较为死板,何况擂台作战,你占了许多便宜,不可骄傲。”

  风蝶饮便不耐烦的答了个是。

  老师又说:“你这节课既来了,便好好听话,我再来教你点东西。其他同学要认真观察,风同学擅长格斗腾挪,她要思考如何近我的身,你们却要思考若与我易地而处,该如何防止她近身。”

  说完他也走到中间,示意蝶饮动手。蝶饮从旁边拿出一柄木剑,鞠了一下躬,也不含糊,身体一侧,就急速闪了出去。她天生极爱猩红色,爷爷给她那本残影剑诀上又多是冲刺闪烁的技巧,练多了之后行动如风,若高速移动,便会划出一道红色残影。

  这教室里的人虽也有那日在比试上见过的,这下在近处观察,更觉可怕,屏住心神,要看老师如何应对。

  那老师毫不慌乱,将魔力凝聚在眼中,瞳孔忽地变成了绿色,一道极尖锐的无形冲击对着蝶饮便撞了过去,蝶饮在空中身形一颤,顿了一顿。老师得此空隙,早已急速念了咒语,射出几道射线,逼的蝶饮一时只得频频躲闪。

  那老师所用法术,所含魔力均较为微弱,学生们也曾学过的,只不过他使用纯熟,接二连三,逼的蝶饮上蹿下跳,不得近他身。每当蝶饮要冲向他时,就被他眼中所射的冲击拦下,震得她头皮发麻,那无形冲击远比她更为迅速无影,倒无可奈何。

  乐酒在旁边看的清楚,他虽也没甚么魔力共鸣,甚至体术也不甚好,但是常年使一把巨弓,从极远处外支援温时战斗,经验丰富,视力、眼光均十分好。两人虽只点到为止,均未使力,这老师所用力气却比蝶饮更少,那射线更与弓道有相通之处,虽然微弱,却都刁钻无比,直取要害而去,才逼的蝶饮连番躲避。他

  心下佩服,这老师战斗方式十分适合于实战,分毫不做无用功,与之相比,蝶饮确实尚显嫩稚。但这次细细观察,他发现蝶饮出手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却藏着些狠辣,实在是古怪。

  两人演练了一会儿,老师示意蝶饮停手,笑道:“很好,你有进步,若放开身手,我可未必拦得住。”他对台下众人道:“看清了吗?你们虽然使用法术不如我熟练,但一般敌人也绝无蝶饮这般速度。对付这般奇快的敌人,若无时间准备强力魔法,便可用精神法术干扰,辅以施法速度快的基础魔法,以期拖得时间,拉开距离。这精神系魔法博大精深,你们学我这门课,倒不必过分钻研,我教你们几个基础法术,回去勤加练习,却比一点不懂要强的多了。这也就是这门课程对“灵”和“法”都有好处的地方了。”

  说完他便耐心地讲解适才那无形冲击的咒文、手势和构造,有那天赋愚笨的,一时理解不了,他也不着急,只让他们先细想一回,不能一味地不动脑,若仍不通再来问他,实在不行只能说不适合精神系法术,自己可再教他们一些其他技巧,看能否学会。

  老师又笑道:“精神系法术十分强大,我教你们手势咒文只是方便理解,若十分熟练,便只凭意念也可完成法术,学到更深处,便只一眼,就可影响心智,甚至操纵他人,这等境界又是我达不到的了,你们若是感兴趣,也可去修一下相关课程。蝶饮,你再过来一下。”

  老师见蝶饮愁眉苦脸,便知她虽然聪明,却心思不深,看来对这系法术没有天赋,理解不了。

  老师温和道:“本来你喜欢用剑,这精神系法术射程较短,学到深处又无需手上动作,你学了既可用于自防,也可干扰敌人,那是十分的有用。不过既然你魔力极弱,就不必勉强,我教你一些防护技巧。

  你行动无影,速度奇快,但也常常将自己立于险地。你便如此这般,将剑上溢出灵力吸引到周身,不可令之轻易飘散,再辅以自身魔力,引导其成为一个轻柔的流线形态,可起到卸力的作用。不过若不熟练,会影响你的速度,一定不能偷懒,要多加练习。

  还有,你魔力根基实在偏弱,对你以后的发展不利。我不知道你左手上这个手套从何而来,似乎是罕见的贮存装备,我建议你若非必要,便不要使用它,不然只会影响你自身的修炼。新生比试只是一个开始,你赢在了起点,那也不过是过去的成果,万不可松懈。”

  说完便认真细致地教蝶饮如何引导灵力,风蝶饮心中稍微有些感激,便不偷懒,用心听着,有了不小收获。

  到下课后,两人便离开这剑盾大楼,往另一处建筑走出。乐酒笑道:“我虽不通,却也仿佛学会了什么,这里的老师全是这么温和中正的么?”

  蝶饮笑吟吟带他来到一座蝙蝠状的大楼前,里面一股阴风吹来,吹的乐酒抖了一下身子。两人走进一间教室,这门上却写着“综合搏杀术”,里面一个阴恻恻的瘦小老头正在鼓捣一堆冒着泡的溶剂,那堆溶剂颜色艳丽,一看就很危险。

  这房间里还散乱堆着一些人体模型,上面插着些匕首、飞刀等,屋子里坐的学生感觉也脸色阴白,不时用很温柔的眼光望着这些利器和试剂,仿佛十分兴奋。

  所谓“综合搏杀”的名目,那是这老师用来当做标题党,吸引人才流量的。这些小伙子已经被他一堆理论洗脑的服服帖帖。

  乐酒虽然实力高强,见多识广,在这氛围下也不禁后背发凉。老头看到蝶饮进来,笑了一下,锋利的牙齿上闪了一下寒光,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蝶饮,我听说了你新生比试的事情,很好,没有丢我们博杀一道的脸。只要能赢,怎么干都可以。”后面一众学生一起阴沉沉笑了起来,仿佛也十分得意。

  风蝶饮暗中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师身为退休的无限制角斗士,对本职业念念不忘倒也罢了,你们这群人真是白痴,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没得学人家装什么阴沉。

  当下也不多说,拉着乐酒到一个角落听课。这节课下课后就到了傍晚时分,蝶饮便带着他看了下海滩区的景色,到晚上找了家接待外宾的旅馆让他住下,自己回去中心区熟悉的房间,第二天再带他去上课。

  如此过了几日,乐酒却有点纳闷,原来蝶饮所听课程千奇百怪,头日两门也就罢了,后面更有什么魔法玩具制作、游戏开发技巧、异种生物介绍、骑乘技术入门等等,只看名字便知不是正道,乃是一些弛心逸性的花哨课程。

  有些是她的主修课程。有些便是随便旁听的。

  不过他新鲜感未过,加上这些课程本来十分有趣,跟着蝶饮四处闲听,觉得这里果然如她所说,管理散乱,不成体系,确不能当成一个组织来看,只不过内里高人实在太多,只那些授课的老师们,有许多实力便不比自己差,令他骇然不已。

  他寻思了一回,暗想:我生的晚,据说二十多年前,天幕未破时,他勤修内政,深得天下百姓拥护,那皇城也是广纳贤士,更有无数高人前去,或坐而论道,或图建功立业,却比这里还要令人叹服,哎,可惜我那时太小,没能亲眼看看盛世的模样。不过本来世间繁华便很难维持,草木秋枯春荣乃是自然之理,我朝的盛世也因为侵略者要坍塌,倒不用过分在意。

  乐酒自幼频遭大变,心静沧桑,深明天下大事趋势难变,也不过分留意着学校的各项状况,明白这里确非危险之地后,便只单纯的游乐放松而已。至于是否让公主来此地玩耍,那就看陛下旨意了,他日若有什么变故,也与庭月蝶饮无关。他既知蝶饮本来也要代表学校去本岛,过不多少日子便可再会,又留了一日后,便告辞离去,这也不用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