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微雨

　　微雨是风烟泊捡到庭月时就放在她旁边的剑，剑鞘无色，剑身色泽氤氲浮动，有月光冒出，庭月素来十分低调，不喜这剑的外形纹饰，学了雾灰剑诀后，便用魔力将其包裹起来。她魔力惊人，这剑向来无坚不摧，这时被怪熊那硬皮弹了一下，竟然没有刺入。

　　庭月一愣，注意到这熊的皮肤隐隐有黑色色泽，正像是蝶饮左手上的BM-001，想必和珊瑚烯有所关系。她寻思间，那熊怒吼一声，抬起巨大的熊掌便奔雷般一砸。庭月忙向后飘去，那怪熊怕不是有几百公斤重，地上竟被它砸了一个深坑，附近的地面也龟裂了起来。

　　后面那几人纷纷念咒施法，各种强化法术不要魔力似的给这熊加上，霎时间什么加速巨力倍化轻灵术一股脑的飘了过去，那熊体型又大了两圈，它愣了一下，握了握熊掌，兴奋的大吼一声，腿部使力，竟然向庭月跃了过来，这等动作实在不像熊能做出来的。

　　庭月见到这迷雾，心事重重，状态不好，也不想再躲，眼中灰气大作，催运魔力，向这从天而降的熊伸出轻飘飘一掌，那熊大怒，在空中蒲扇般的大掌就扇了过来，掌风激的地上野草都颤了起来。

　　那巨熊一掌拍在庭月手上，好似小女孩跟玩具熊击掌似的，十分童趣。不过那熊此刻并不觉得有趣，庭月手掌一番，原来是虚招，腰下转了半圈，左手撑住这怪兽飞在空中的身体，低喝一声，竟借力使力，将这熊向那几个黑衣人扔了过去。

　　那怪兽眼看着就要撞上主人，在空中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避无可避之下，只得捂住自己眼睛，不敢再看。那几人乃是法师，哪里能像风庭月这样躲闪格斗，匆忙撑出护盾，被这强化过的怪熊连人带盾砸了十几米远，狂吐一口鲜血，昏倒在地，能不能救，那得看他们造化了。

　　庭月一惊，她今日实在是不对劲，烦躁之下竟然下次重手。她素来也不十分心软的，战斗时从不吝啬狠手，但伤人性命的事情很少去做。那熊看自己笨手笨脚误了事，气的手脚并用，又像庭月奔来。风庭月眉头一皱，烦闷之意难去，站在那里，喝的一声，行动如风，抓住那巨熊左臂，一脚踢在了天上，把微雨倒插在地上，冷哼了一声，那剑上雾气散去，一道月光冲天而起，那熊落了下来，再不能抵挡，被这剑开膛破肚。

　　那熊惨叫一声，通如骨髓，它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插着微雨，却没有力气去把，生命力的流失让它惊恐不已，它爬了几步又跌了下去，踹着粗气，忍着剧痛再次试着站起来，魔法的光芒也逐渐消散。风庭月默默走了过去，右手一抓，虽然两者体型差距巨大，她却像提小鸡一样把这熊又扔到了远处一颗大树上。

　　那熊疼的撕心裂肺，庭月跟了过去，心神激荡，一股嗜血的欲望从心底冒出，她把剑取了下来，却一剑剑地捅去，每剑下去，她嘴上就多了一份笑容，望之十分可怖，那熊初时惨叫，后来逐渐转为呜咽，浑浊的目光看着庭月，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痛快。庭月却不管，只觉得它越是可怜，自己便越是兴奋，魔力的防御也在这时刻变得无序起来，身上溅满了鲜血。

　　过了一会儿，那熊便再也发不出声音，庭月仍在损坏着它残存的躯体，到得这熊满目疮痍时，庭月脸上身上也满是血迹了，她脸上露出十分邪气恐怖的笑容。

　　微雨嗡嗡连震，冒出一股月光，这光洒在庭月身上，她便呆了一呆，露出思索之色。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庭月猛地一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可怖的景象和自己的双手，微微一颤，微雨掉在了地上，却只有一声粘稠的声音，剑刃沾满了鲜血，却隐约发出些暗色的邪气，仿佛暗月一般。

　　庭月嘴巴微张，盯着自己双手，说不出话里，心脏怦怦的直跳。这熊哀求之色仍挂在脸上，到死也没有闭上双眼。风庭月愣了半响，心中空无一物，颤抖着手默默把这熊埋了，却不敢看它双眼。

　　海风散去，那迷雾又重新弥漫了起来，视野十分小。她捡起剑，把身上血迹污渍震开，心中已然坚定，这雾也好，这树也好，甚至这件事本身也好，都与自己有着极大的关系。方才她心中陷入了一片空明沉静的状态，虽然是在虐杀，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只觉得这生命是一种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定了定心神，强压下不安，向前走去，那黑衣人一伙仍晕在地上，庭月也不管他们，漫过这本来就血迹模糊的基地，来到建筑群背后的海港上，这边一看就是一个极深的深水港，仿佛悬崖一样，海水深不见底。

　　那边隐约仍停着几艘船，庭月正待过去看看，忽然基地十分临海的一间房子中传来一阵强烈的波动，微雨嗡嗡嗡直响，她看了一眼这剑，便小心走了过去。

　　那房子进去却是一个普通的仓库模样，地上有些足印，看守者似乎是闻声冲了出去，被黑衣人和怪熊所杀。这房子里有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这屋子里没灯光，庭月把微雨拔出来照明，一步一步的向下走去，那里隐约有些水流声，原来竟是个很深的洞穴，有条小河穿过，看方向是流到海里。

　　庭月往前望去，瞳孔骤缩，那里是一艘小帆船，船身十分窄长，约莫只容得下两三人，船帆十分十分巨大，形状十分奇特，像是蝴蝶翅膀，与她剑柄上的纹饰一模一样。这小船也隐隐有月光冒出，只是十分黯淡。

　　微雨汀的一声，从剑鞘中弹出，落在了那船里，仿佛在指引庭月一样。她漫步走了上去，坐在了那船上，抚摸着它与微雨剑鞘十分接近的材质，有种久远的熟悉感。庭月坐上去之后，这船却慢慢亮了起来，洞穴中无风，帆却仿佛满载，竟然自动顺着这河飘去。

　　按往日庭月性格，虽不怕冒险，但面对未知之事，一向十分谨慎。今日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心想人生在世哪里能这么瞻前顾后，便只静静地坐在这船上，顺着河流到了海上。

　　那小船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任海水浮动，它仿佛是插在背景上的一幅画，平静不起波澜，只是不间断地开着。

　　向东飘了很久之后，雾气越来越浓，远处依稀听得到一些呼喊声，也许是那些人所说的东方远一行。庭月想去一探究竟，这船却不听指挥，到的一处，一头便扎进了海里，竟向下飘去。

　　庭月大惊，想跳出来，这船却很怪，一股十分熟悉的温和气息隔断了汹涌的海水，让这船十分怪异地向深海行去，这气也拦住了庭月，她不知怎得，并不想用蛮力击破这个护罩出去。

　　初时庭月仍可见得一些东西，倒再深处便只是一团漆黑，耳旁传来的水声很怪，这船内也不觉得呼吸困难。

　　这船一直一直向下，不知过了多久，约莫是四五千米的地方，快接近到了海床位置，下面竟有一丝亮光，庭月凝神望去，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起，远处就有了一颗扭曲的树影，交叉错落在深海里，此处太远，光线又弱，十分看不清，那里的魔力波动十分庞大无序，十分可怕。

　　下面隐约可见得海床，和一条纵横在上的巨大裂痕，是个海沟一样的存在，那海床上在裂痕旁好像竟有一些建筑，被一个魔法光罩覆盖在内，发出些微微亮光，庭月视力非常好，自小又不惧黑暗的，方才能看到一点情形。

　　这里海压已经十分强大，那小船上的防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经它过滤得来的空气已十分稀薄，风庭月缓缓放松呼吸，并用风系法术助其流动加快，一时倒也没有危险，若是他人乘这船来，只怕不能再继续前进。

　　这船带风庭月来初，那海沟正在下面，便停滞不前。庭月一愣，似乎突然获得了这船的操纵权，心思一动，便可四处游动。

　　她看了下那裂痕，远处那树影似乎是从下面伸出来的，形状及其扭曲，沉吟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开到海床上，听在一块凸起的巨大石块后面，要去那群建筑里面一探究竟。

　　这个深度，外面大概是几百个大气压，庭月心想倒也没什么，摸了一会儿这船上的光罩，学了个大概结构，便用雾灰魔力模仿了一下，弄了一个小光罩出来，从这船里钻了出来，仿佛起泡一样。

　　她顺着一丝黯淡的光，向那个大罩子走去，深海光线扭曲，她走了许久过去，才发现那地方甚大，只是在罩子外看不清内里形势。她寻了地方，用微雨捅出一个洞，溶了进去，自己的光罩魔力贴到那缺口处补上，庭月却已然进到了里面。

　　里面不知怎得，并无高压，空气也十分充足，甚至也有充足光线，只是看不到光源。她环目一视，越看越是心惊，心想：这…这里为何跟本校如此想像？

　　她潜入的地方正像是行政区最南部，前首一条岔道，左边是海盗猫大楼，右边是医务室的针管大楼，往前走不远是学生会的一处破旧建筑，若是再往右去，就到了海滩区的地界。

　　她心下骇然，小心地四处走动了一番，暂时没有见到什么人，便悄悄来到海盗猫大楼里，本来这楼是个猫形，头部印了一个巨大的风车，那是很久之前本校学生为庆祝风车区的修建，特意抹去了原来的痕迹。

　　庭月抬头一看，这猫头上却画了一个浮空城一样的东西，画风潦草，右下角用古语极不工整的写着两个字——

　　“方舟“

　　她面色阴晴不定，不知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那月光色的小船分明与自己有些联系，带自己来这里，想必也有所深意，守护者说深海时代即将到来，现在看来倒与那巨大裂痕有所关系，只是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观察者说他曾来过这海域下，又知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

　　她心思如电，既想不明白，不如直接去闯一闯，那大楼的门本来在猫嘴处，往日在本岛也曾经常去的，现在看来竟有七分诡异。她轻轻闪了进去，穿过走道，默默感知着这里的一切，却没有注意到背后有股阴影浮动了一下，似乎也跟着她飘了进来。

　　里面却甚空旷，虽然外形别无一致，内里却很不同，布局、杂物以及装修的风格都有区别，庭月默默走着，忽听到几句细微人声，她不很擅长潜行的，便走到稍近处的楼梯下，贴着墙，细细感受传来的风声。

　　“…方舟既不在西海，又不在北海，我也在大陆游荡了许久，不得线索，不知到底去哪了，某非真在南海那里?”

　　“哎，它行动无踪，本来毕竟有魔力波动可寻，二十年前发生那等变故后，也变得极不稳定，最近珊瑚烯脱落的越来越快，神树…恐怕撑不了多久”

　　声音断了一下，仿佛是另一人闻言沉默了半响，又说道:

　　“加快行动，本校那里我去应付，这次行动周密，自遗迹岛几年前被皇室占了之后，我们许久没有采取这么大的动作了。哼，他们早就没必要继续存在了，继续派出人手袭击东方远，太华峰下人手怎么样了？”

　　“早就准备完毕了，是我们大部分的精锐，只要皇帝将御林军继续派来远东，哼，直接便可杀上山去。现在不毁了他们，过了些年到神树脱落后，我们可不好发挥。“

　　庭月听了一惊，气息也只稍微紊乱了一丝，便回复过来，那室内一静，声音完全停了下来。她已知不妙，便轻手轻脚就要闪出这楼，只赶了两步，一阵寒风吹过，楼道处便有一人拦在那里，身穿黑色制服，与C.O.R.E.的甚像，只是印着一个方舟图案。

　　那人四十余岁年纪，衣衫发型一丝不苟，露齿一笑，十分慈祥，庭月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另一人却穿着C.O.R.E.的制服，神色严肃，负手走来。风庭月瞳孔骤缩，那人身上分明是观察者的制服。

　　C.O.R.E.整个组织是建立在本校的终端系统之上的，岛内的每个人都有在终端内的ID，并分配有相应的权限，从LV1到LV7，(风蝶饮的卡上面则是字母的划分，这是有原因的),权限越高，便能调动越多的资源，接受更高等级的课程或是任务。

　　权限系统是个十分复杂的魔法结构，整个小岛都被这个结构覆盖着，权限的具体提升方式和计算公式也没人说得清，是许久以前留下来的东西了，庭月不知道那个魔法的核心是什么。

　　庭月此前了解到观察者共有三个职位，职衔分别是Albatross,Bunting,Chaffinch,这是三种鸟的名字，该职位监视着C.O.R.E.的运转和本校的和平，简称为观察者A，B，C，Bunting虽是盗贼，却十分喜爱年轻人，曾在几次危机中出面，实力强大，受到学生们的尊敬。

　　Chaffinch虽然法师装扮，一项不使用武力的，素日只在海盗猫大楼负责终端的维护，据说也在研究某种东西，协助校长工作。

　　这两人庭月也都见过的，那么，眼前的这人就是现任Albatross了，据说这是CORE中的战斗职位，他此时出现在深海之下的诡异镜像中，那么就一定是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