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香浮动月黄昏
芙蓉帐暖，欲度春宵。
唐朝旧诗曾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秦如眉旧时还不甚明了为何古人这样说，如今却是知道了一响贪欢的欢愉。她拖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但是初夜侍寝的秀女都要服侍皇上早起，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在送走皇上之后，还要去拜见皇后，皇后给安排了住处，晋升了位份之后，才算是真正成了皇上的嫔妃。
楚霖是明君，自然不会放纵自己的私欲，一大早就走了，秦如眉勉强起身，按照自己的品级梳洗打扮一番，终于赶在众嫔妃之前到达了皇后的寝宫朝明宫。
大楚礼教森严，阶级分明，秦如眉虽然是最早到的，但是不能在品级在她之上的妃子之前觐见皇后，也不能比其他妃子走的更早，基本上可以算是最没地位的那种了。
但是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满，秦如眉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宫门口等待。
索性楚霖登基没几年，后宫也没有太多人，寥寥七八人而已还包括了皇后林氏，孩子更是一个也没，不过楚霖还年轻，也无须在意子嗣问题。
在朝明宫侧门等了许久，正门口人来人去的声音才算停下，又等了片刻，才有一位宫女过来唤她：“可是秦小主？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慧霞，皇后娘娘有请，请小主随奴婢来。”
秦如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提着裙角，走进了朝明宫正殿中。
进了正殿，秦如眉只觉得眼前一副眼花缭乱，金红两色的装饰花了她的眼，扑面而来的香风阵阵，令人目眩神迷。
秦如眉不敢抬头，低眉顺眼的走到大殿中心，提起裙摆盈盈拜下，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最后将额头贴在手上，伏在地面上，勉强提起声音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
一个温和不失威严的女人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秦如眉这才敢起身抬头，又被引着见过了其他几位嫔妃，才在最下首的地方坐下。
皇后白氏年纪不大，相貌不是最美的，确有一分书卷气息，令人心生好感，皇后之下是位分最高的静妃和月妃，静妃刘氏人如其名，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月妃乔氏则是清冷至极，连句话都不愿说，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至于其他嫔妃，最美的是娴昭媛林氏，张扬恣意，宛如玫瑰花一样美丽，说话也颇为爽朗大气；还有康昭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看起来人缘极好。
秦如眉听着这些妃子们闲谈，说着今年新进贡的柑橘，一时有些失神——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这些女人中的一员了，身为这一批秀女中第一个侍寝的，秦如眉不可谓是不在风口浪尖处，古语有云，枪打出头鸟，这间屋子的女人，哪一个不想狠狠的打压一下自己才算奇怪吧！
就像皇后，到现在还没给她安排住处和位份，还不是就想压着点儿秦如眉的风头？
正在秦如眉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后忽然说道：“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竟把正事给忘了。”说着，便笑着看向秦如眉，说道：“你昨晚第一次侍寝，皇上特意着人来吩咐，晋你为从五品才人，赐号‘秀’，赐居永安宫撷芳居，等下内务府就会带着人去，你也挑几个得力的宫女内侍，以后要好好服侍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
秦如眉急忙起身，口称谢恩，心里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冰冷——皇后这一手实在是高明，先把自己放在一边晾着，省得自己心高气傲，不把她放在眼里，到了该散的时候才说起位份和宫室的事情，顺便在那些嫔妃面前立威，表示出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她在众位秀女中第一个侍寝已经足够打眼了，皇上还给了“秀”这个封号，皇后居然也出手打压了自己，这往后的日子，恐怕必定是腥风血雨了。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皇后已经把最近的事情都安排完了，让众人都退下，各自回宫了。
秦如眉位份最低，低眉顺眼的站在最后面恭送前面的嫔妃们先走。她还没有自己的宫女和内侍，皇后派了慧霞送她，看来慧霞在皇后身边就是做传旨和跑腿的工作的。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慧霞看在眼里，也就等于是皇后把她的所有表现都看得清清楚楚，秦如眉实在是不敢有任何举动，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好像是要把上面的花纹看出一个洞来。
一直到慧霞送她到了永安宫，选完了宫女和内侍，秦如眉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
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外面又来了皇上送下来的赏赐——这倒也是惯例，侍寝之后，皇上都会送下来一两件东西以示恩宠。
但是就算是惯例，秦如眉也得打起精神来去领赏，好在皇上送来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不是很惹眼，秦如眉总算是放下心来，但是那些赏赐里面，竟然还有一碟子点心，让秦如眉想起了那天晚上，皇上带着自己偷偷跑去御膳房偷吃点心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务必珍重的将那碟子点心拿进屋子里来，对着那点心傻笑了半天。
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秦如眉自知自己不可能是最美的，所以秦如眉知道自己不能奢求皇上能对他一生一代一双人，只求他心中有一点自己的位置就够了。
秦如眉暗叹一声，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御厨的手艺极好，那点心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甘甜无比。
“东西都给秀才人送过去了？”楚霖已经处理完了最后一本奏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内务府大总管苏连急忙回话道：“回禀皇上，已经送到了，秀小主很喜欢。”
“哦？一点子不值钱的东西她也喜欢？”楚霖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眸光锐利的看向苏连。
若是那个女人真的连那些东西都喜欢的话，不是门户太小眼皮子浅，就是在装模作样，也不知道是哪一种。
苏连陪着笑回答道：“是，依奴才看，秀小主对那些金银珠宝都是淡淡的，唯独喜欢那碟子点心，当下就拿进里屋了。”
楚霖楞了一下，目光转为温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恩，她喜欢就好。朕听说今天皇后为难她了？”
苏连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急忙回答：“皇后娘娘向来一碗水端平，想来是因为秀小主第一个承宠，又被辞了封号，风头太劲，才出手压了压吧！”
楚霖冷笑了一声，道：“她倒是个懂事的。行了，朕去永寿宫看看太后，顺便把那个八景甘露瓶给皇后送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说罢，苏连抬起头来，有些试探的看向楚霖：“那，皇上，今天晚上……”
“今晚……该轮到长君了。”楚霖顿了顿，轻声说道。
苏连心里咯噔一下，诺诺应是。
楚霖又道：“明日，让长君也住进永安宫里吧！”
“慧霞，秀才人如何？”皇后坐在梳妆台边，她身边的另一位大宫女绣彩正在为她染指甲，朱红的丹砂涂抹在指甲上，显得那双水葱似的手更加白皙修长。
“回娘娘的话，秀才人看着很是恭顺老实，知礼温和，应当是比较安分的。”慧霞轻声说道，皇后身体不好，经常头疼，最怕惊扰，所以皇后宫中的宫人都是轻言细语，生怕惊到皇后。
皇后抬起眼皮，冷笑一声：“看着比较安分？她能一直这么安分自然是最好的！能越过耿长君那位大美人，被皇上看中第一个侍寝，还赐下了封号，怎么可能是恭顺老实之人？只怕是很有几分心机呢！”说着，皇后又问道：“皇上给她的赏赐已经送到了吧！慧霞，你去本宫库房里挑几件东西给她，别越过皇上就行。”
慧霞楞了一下，说道：“是，奴婢这就是去办。”
皇上赏赐的东西简直可以说是寒酸，不越过皇上去，那实在是有些难看，皇后的库房里好东西多，不好的东西还真的有点儿难找呢！
皇后看了一眼慧霞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了皇上赏赐的东西肯定不怎么样，当下挥了挥手，示意绣彩已经可以了，说道：“看来皇上还真的是想护着这个秦氏呢！东西专挑不打眼的，只怕里面还藏着什么浓情蜜意的小东西吧！罢了罢了，将本宫那支喜鹊登枝钗送过去，皇上要护着她，那本宫也就不与她为难了。”
慧霞松了一口气，急忙应是。
这时，外面传来了内侍传旨的声音，过了片刻，颖云走了进来，捧着一个八景甘露瓶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赐了这个瓶子下来，说是皇后娘娘辛苦了，犒赏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