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发病的医生 2
厚重的落地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使李茹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毫无睡意的她看向床头柜的闹钟，显示时间是六点四十。
李茹挪到床边穿拖鞋下地，可她刚站起来，感到一阵头重脚轻，身形摇晃几下，便跌坐在床边。两侧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痛，两眼发干、发涩，眼眶也有痛感传来。
李茹知道这是由于休息不好造成的，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出现这种症状。她坐在床边用两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和眼眶，感觉好了一些后，随手关掉床头灯，走过去拉开了窗帘并打开电视：“近日相关部门给出一组数据，截止2050年8月，我国的犯罪率又创史上新低，这和近年来不断完善的犯罪防控措施与打击犯罪力度的加强有直接关系，保障了人民安居乐业，使我国文明社会建设取得显著成果。希望不远的将来，我们生活的社会，将不再有犯罪.......”。播音员浑厚的男中音从电视上传了出来。
李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电视屏幕，便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洗漱完毕，草草地用过了早膳。她先向单位告了个假，随后拿出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这是前两天，单位里一个要好的姐妹，在得知李茹的情况后，给她的一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据说是个解梦专家。
李茹按照上面记录的号码拨打了电话。
“嘟嘟…”
“喂，请问是哪位？”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精卫中心的谢仑哲医生吗？”李茹赶紧应答道。
“是我”。
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朋友向我推荐了您，我是……，”随后李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听完李茹的描述，谢医生告诉她，正好今天上午有时间，约她去诊所详谈，此外，谢医生还给她发过来一份基本资料电子表格，李茹如实填完后又回发过去。
李茹匆匆赶去精卫中心，并在精卫中心找到预约心理医生办公室的门牌。只见门的正中间有一个电子显示屏，上面写着“空闲中，可以做咨询”几个字。
李茹深吸了一口气，横下心准备敲门。她刚伸出手来，突然有人经过，她立刻缩回手，慌忙躲在一旁，假装刚经过这里。她一直对心理咨询心存畏惧，认为来做咨询，就是精神有问题，她害怕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等人走远，李茹才缓慢挪回办公室门前。敲门之前，她做贼般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看她，立刻敲门。
“请进。”里面的人说道。
李茹快速推门进屋，把头压得很低。
“谢医生您好。”她说，预约时，医生说自己的名字叫谢仑哲。
谢仑哲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一身白色的T恤加牛仔裤，不是那种显身材的紧身类型，而是普通的宽松长裤。看来这个女人不怎么爱打扮，这是谢仑哲一瞬间得到的结论。
“你好，坐吧。”谢仑哲微笑着示意让李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两人的椅子呈大概九十度摆放，中间有一个小方桌。
坐在椅子上后，她快速打量了一眼谢仑哲。眼前的医生五官轮廓分明，给人的印象文质彬彬，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上下。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李茹一直紧绷着的弦松弛了不少。
谢仑哲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句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说过的话，“心理疾病比生理疾病为数更多，危害更大”。
“那么早打电话把您吵醒，实在抱歉。”李茹再次小声道歉。
“没关系，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谢仑哲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显得十分阳光，“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吧。”
一想到那个噩梦，李茹立刻蹙紧眉头。谢仑哲见状，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在他的鼓励下，李茹最终克服内心的恐惧，开始讲诉自己的问题。
谢仑哲耐心的听她讲完自己的梦，柔声问道：“我看了你的资料，对你的问题有一定的了解了，你说自己是被噩梦困扰，再早之前，你做过类似的梦么？”
李茹连忙摇头。
“你有过在桥边被人追过，或者类似的经历么？”
李茹仍是摇头。
谢仑哲停顿几秒，继续问：“你说在桥边见到的男人，五官是模糊的，感官上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能描述得再细致一些么？”
“感官上，”李茹努力思考了一番，喃喃道，“就好像隔了一层雾。”
“雾？”谢仑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那条鱼的身上插了三根竹签，大概有多长？具体插在什么位置？”
“大概有......”李茹把两手分开，在回忆中缓慢调试两手之间的宽度，最终停下来时，大概有一个矿泉水瓶那么宽，“差不多就这样子吧。”
“位置呢？”
“这个，”她微微低头，嗫嚅道，“我记不太清了。”
“那条鱼呢？是什么鱼？你知道么？”
李茹不自信地摇了摇头。
谢仑哲微微一笑，似乎在说没关系。
“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在奔跑的时候被人捉住，跟着就进入到第二重梦境，是这样吧。”
李茹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第二重梦中，床头柜上摆台里你女儿的照片突然变成了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谢仑哲说到这，李茹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回忆起梦到那个片段时身体的状态，身体全身都在抽筋，大片的冷汗从背心渗透出来，牙关也在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整个梦，她最怕的就是这部分。
谢仑哲看出端倪，连忙说：“放轻松，试着做个深呼吸。”
李茹照做。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
李茹轻轻应了一声。谢仑哲的笑容让他感觉很踏实。
“那我们继续聊这么梦，可以么？”谢仑哲柔声问道。
“嗯。”李茹咬了一下嘴唇。
“那个男人的脸，你能看清楚么？”
“没，我没敢看，每次一到这，我就被吓醒了。”李茹慌忙摇头，眼神中再次露出惧色。
“你在生活中有特别害怕的人么？”
李茹凝眉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好，我明白了。”谢仑哲笑了笑，“我们来聊聊你家里的情况吧，你说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可如你所说，你有一个女儿，看你的年龄，你的女儿年龄也不会很大，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生活呢？”
李茹从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我离婚了，女儿现在和我前夫一起生活。”
谢仑哲默默点头。
“你前夫现在另组家庭了么？”
“嗯。”
“你们为什么离婚，能大概说说么？”
“他......他觉得我很闷，然后就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李茹咬了一下嘴唇，“我受不了，就离了。”
“哦。”谢仑哲默默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之后孩子判给了他？”
李茹低下头去：“我公公婆婆家住在玉溪，但这边我就自己，当时还没有固定工作，带孩子不太......”
“我明白。”谢仑哲微笑着说道。
“你和女儿大概多久见一次？”
“说不好，不忙的时候会见得比较勤，大概一周一次吧，忙的时候可能一个多月一次。”
“你的父母呢？他们会过来看你么？”
李茹摇了摇头，极其小声地说：“我和他们不怎么来往。”
“看来是关系比较僵化，是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的，可以大概讲讲么？”
李茹板起了脸，似乎不愿提及此事。
“好，你不想说，我们换个话题。聊聊你的工作吧，你在什么地方上班？”
“我在天源大厦做销售员。”
“我听说天源大厦最近在搞促销活动，你们做销售的最近应该很忙吧。”
李茹连连点头：“对，几乎每天都加班，压力很大。”
谢仑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继续说：“因为你最近的工作压力比较大，所以会出现做噩梦的情况，但如你所说，同样的梦，连续做十天，确实不太正常。要想解除噩梦对你的困扰，我们得解开梦中的线索，但通过和你目前的聊天，我暂时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
“鉴于你对噩梦比较恐惧，我先尝试对你进行系统脱敏，或许能暂缓你的症状。”
“系统脱敏？”李茹感到不解的同时又充满期待，毕竟谢仑哲说能缓解症状。
“嗯，把噩梦按照恐惧的程度从轻到重分成四个等级，通过言语刺激的方式在你面前反复暴露，同时我会帮助你全身放松予以对抗，从而使这一刺激逐渐失去引起恐惧的效果，你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大概能听明白。”李茹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