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别哭罢
卫朽的声音甚至带了些质问的意味，这在他数千万年的闲散生活中都是不存在的。
仙娥们只觉得背后发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畏惧他。
一个仙娥连忙转过身，壮着胆子说：“回神君，我们是见小圆圆会化女形了，便多嘴了几句……”
原来她们说的是圆圆。
卫朽脸色缓和了一些，“无事了，退下罢。”
“是。”
方才他以为是这群小仙娥在议论着后宫之事，态度便森冷了几分。
他统领天宫之顶这么多年来，对下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安分守己，不能有任何越距的行为。
先前在天界嚼嚼口舌，散播风声也就罢了，贪图妄想这种事情，一向是入不了卫朽的眼的。
他又问了一些朱小粉进食的情况，便让众仙娥都散了。
他径直去了寝房。
朱小粉正贪懒在玉榻上，左手抱了一堆仙桃，右手拿着一个，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已然吃到打嗝，却毫无停止之意。
卫朽进来之时，见她还是少女形象，脸色沉了沉，但见她不知何时穿上了衣裳，这才又走了进来。
“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朱小粉骤然一个机灵，手里的桃子滚落到了地上，呆呆地抬头看着卫朽，“神君，你不是去上朝了么？”
“只是出去转转。”
卫朽不动声色地坐在她身旁，将她唇边和手上的水果汁液都擦擦干净，“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朱小粉知道他的意思，低下了头，“神君为何不让我化形示人……”
“我先前说过，你若愿意做我的宠物，我在让你呆在天宫之顶。”
“可我……可我不想总是做一头猪……”
卫朽站起身，背过去不看朱小粉，声音骤然冷了几分，“那你回快活楼罢。”
朱小粉一愣，一双水眸瞪着男人的后背，眼泪轻颤着，看上去好不可怜，“神君，那地界实在太难混了，你还记得先前那个秀才，烟粉姑娘，我若去了，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那你便去灵泽。”卫朽本想说秀才和烟粉现如今已然没有能力去折磨她，但见了朱小粉泫然欲泣的娇弱样子，生生改了口，“你是泽梵的亲生子，在灵泽总归是呆得下去的。”
朱小粉哼唧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在灵泽，大家都欺负我，就连白麒麟都能骑到我头上，只能如同草芥一般苟生，吃人家剩下的，用人家厌弃的，嘤嘤嘤……”
卫朽：“……”
头疼。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听着朱小粉不住的哭声，心中一阵烦闷，“别哭罢。”
朱小粉闻言哭得更大声，“我今日起便要成为无人要的小猪猪了，风餐露宿四海为家，说不定惨死在某处都无人收尸，如今让我痛快哭一场的权力都没有么？”
卫朽：“……”
他看向兀自哭得凄惨的朱小粉，神情却突然清冷下来，走到玉榻旁，将手放在朱小粉毛茸茸的脑袋上，“你不会死。”
“嘤？”朱小粉兀自哭得伤心，全然没有注意到卫朽语气里的变化。
卫朽在她脑袋上摸了摸，“你是只运气好的猪，没有那么容易死。”
朱小粉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停下本就充满表演色彩的哭泣，用脑袋在卫朽的手心里顶了顶，“神君，你是想起了先前那只小竹鼠在伤心罢？”
卫朽顺势在她脑袋上又抚了抚，“不是。”
“哦……”
朱小粉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就呆呆地任卫朽抚着。
天宫之顶一向冷清，平时还会有仙娥姐姐在外面走动，如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远山的紫竹林的倒影不时交映在窗叶上，摇曳婆娑。
当真一室静谧。
朱小粉有些昏昏欲睡，险些睡着，环境极度安静的时候，人就容易犯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然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若是实在想变成人形，便在我不在的时候变。”
朱小粉瞬间惊醒，随即抬头看他，然卫朽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般，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任何变化。
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也忘记了回答。
卫朽看她呆愣的样子，嘴角微勾，在她的额头上轻弹，“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朱小粉缓过神来，断续着回答，恍然看见卫朽的脸离自己有些近，那双平日里只会冰冷地吐纳词汇的唇此时微微勾着，弧度里淀满了陈酿，闻得她有些醉了。
她眼窝一热，突然小声请求了一句，“神君，以后我能不能不叫你神君？这样显得生分。”
卫朽挑眉看她，“你有好的称呼？”
朱小粉眯眼一笑，眼角眉梢坠着璀璨，“我能叫你夫君么？凡间对敬重的男子，都是这么称呼的！”
她知道卫朽是不会答应的，但是方才她心跳停滞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想叫他夫君了。
没有理由的，不讲道理的，就是突然觉得，她应当是这么叫他的。
卫朽：“……”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你又骗我，小圆圆，你当真以为我没在人间待过，便什么都不懂罢？”
朱小粉委屈地哼了哼，“当然不是，神君不但去过人间，还在人间混得十分不错呢！”
她说完之后自己也愣了，只当是凭本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事实上，她是不知道卫朽有没有去人间混过的。
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似乎自从上了这天宫之顶，她便开始有些这样奇异的体验，开始发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梦醒后，她又总是记不住。
卫朽只当她说胡话，他几千万年都待在天宫之顶，除去前阵子去了两次快活楼，便再也没出过天界。
这小粉猪看似娇憨，实际狡猾得很，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胡话都能编的，不然也断不会让他才见过两次，便能让他带在身边，长长久久地待在这天宫。
想着，他伸手在朱小粉的猪脸颊上捏了捏，捏到她痛才放手，低声道：“你原先说的那个三爷，是你在凡间的相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