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湖水怪(二)
我眼巴巴地盯着郑琉铄,他背着手,正要作答,高易水直接拎起一条死鱼丢到我面前,“你就只顾着吃,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落水的了,还有,你就不关心一下薛塬和晚晚吗?”
“谁说我不关心,晚晚和薛塬都好好地站在这里呢,我现在,只想要把它们大切八块,然后蒸了、炖了、煮了、闷了、红烧掉,吃到连鱼骨头都不留!”
孟晚晚见到我这般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地捂嘴轻笑,郑琉铄也跟着淡然一笑,可他说的话,却打消了我吃掉龙鱼的念头,“这些龙鱼都不能食用,明湖里头偶有落水者,有些落水者被救了,有些却溺亡了,尸体也打捞不上来,我猜想,尸身应该是被它们吃掉了。”
闻言,刚提起鱼尾巴的我,立马将它丢得远远的,“那世子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埋在明湖旁,立一无名坟丘,以慰亡者,不知道诸位以为如何?”
我:“这倒是个好主意。”
孟晚晚:“世子之仁德,乃明州之福,亡者不能语,晚晚便在此替他们感谢世子。”
薛塬:“是世子捕到的龙鱼,如何处置,世子决定。”
高易水:“晚晚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我朝高易水翻了一个白眼,他回了我一记冷眼,他还在计较我的胡闹让孟晚晚差点犯了心疾之事。
郑琉铄温和一笑,便嘱咐随行护卫捡走龙鱼,拿去安葬,“我已差人备好酒菜,不知道诸位可愿赏脸一同就餐。”
“当然愿意了!没了全鱼盛宴,可以尝尝王府厨师的手艺,今日游湖,也不算败兴而归。”我搓搓手,十分兴奋,站在身旁的白莺,立马伸出她的魔爪,按住了我的手,猛地跟我使眼色:小姐,矜持。
“世子盛情难却,不可不往。”
“薛将军客气了。”
薛塬与郑琉铄你来我往、不失身份的客套对话,让我有这么一瞬间以为他们两人都是初次见面,从没有任何的接触,可明明,他们见过面啊。
王府的厨师果然不一样,无论是菜式还是摆盘都是力求精美,装饰简单朴素的画舫配上精美可口的美酒佳肴,还有谈吐不凡的世子,竟感觉不到一点的突兀。
“能结交诸位,是琉铄之幸,琉铄先干为敬。”
孟晚晚和薛塬也举起酒杯,说道:“世子客气了,”唯有高易水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没有说话,自己举杯就喝了。
“华瑛以茶代酒,第一杯,先谢过世子救命之恩,第二杯,谢过薛小将军救命之恩。”
立在身旁的白莺,见我举止大方,知恩图报,也不逞强去饮酒,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欢喜。
“琉铄自罚三杯,同江姑娘道歉。”
跟我道歉?怎么回事!我猛地抬起头,正夹着五花肉的筷子颤了颤,五花肉便滚到了高易水的脚下,高易水瞧见了,一脚把它踢到了我脚下,我发现郑世子他们都在看着我,我哈哈一笑,又将那块五花肉踢了过去,“世子,您救了民女的命呢,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
五花肉又踢了过来,这一回,高易水踢中了我的绣花鞋,绣花鞋上面染了一块油渍,投向高易水的眼神,锋利得像一把刀。
“琉铄觉得,今日这件事还是得跟江姑娘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呀,不用解释,”我摆了摆手,那块五花肉便被我扔到了高易水的碗里,我噗嗤一笑,连忙捂住了嘴巴。
“江姑娘真的不打算听一听吗?”
“听什么听,不用听了,是我做错了,世子做的可都是好事。”
“如此,那琉铄就不解释了,但还是得自罚三杯,”郑琉铄连喝了三杯酒,脸色已经微红,他扶着酒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旁边的仆人,连忙扶住了他,“诸位请继续品尝佳肴,琉铄不胜酒意,先回去休息了。”
薛塬和孟晚晚赶紧起身,目送郑琉铄离开,郑琉铄刚一离开,我就和高易水打了起来,我恨他弄脏了我的鞋,他怨我弄脏了他的衣服,我们两人在画舫里头追追打打,最后,白莺伸手抱住了我,孟晚晚拉住高易水,这才停止了纷争。
我生起闷气,高易水也生气了,我们两人站在孟晚晚面前,让她评评理,到底谁应该帮谁洗衣服,谁该跟谁道歉,孟晚晚哭笑不得,“你们就为了这点事情争吵,要我说,这衣服和鞋子,就让下人们洗吧,谁也不必跟谁道歉,消停一下,好好吃饭。”
我轻哼了一声,高易水也拂袖而去,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发现我的桌面多了一盘红烧肉,随即喜笑颜开,“谢谢薛塬!”
“不客气,我不喜欢吃红烧肉。”
高易水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又快步走了过来,直接端走了我的一壶茶水,拿去解渴了。
“江华瑛,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
“你说什么!你才没有脑子呢。”
“若是你有脑子,怎么会蠢到郑琉铄把你当鱼饵,你还要跟他道谢?”
刚吃了一块红烧肉的我,听到“鱼饵”二字,味如嚼蜡,腹中翻江倒海,我抬起头,望向高易水,“什么意思?我怎么成了鱼饵。”
“郑琉铄早知道明湖有袭击人的龙鱼,他早就就布下了渔网,原本,他是要放一头小猪做诱饵的,可没有想到,你误打误撞到了湖中心,正合他意。”
孟晚晚:“不会的,世子是个宅心仁厚之人,这里头肯定有误会。”
“晚晚!这有什么误会,你自己问问江华瑛,有没有在小船上面呼救过,有人去救她了吗,有人去提醒她了吗?”
我捏住茶杯,想起自己坐在小船上面,四周一片迷雾,却无人相助,身子开始颤抖,“我喊了很多声救命,也与龙鱼搏斗过,可都没有人回应我。”
离我最近的薛塬,取下我快要捏碎的茶杯,给我换上了一块水晶糕。
“晚晚,你听见了吧,这可不是仁德,也不是宅心仁厚,而是见死不救,或者说是不择手段。”
孟晚晚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郑琉铄在她的印象里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当高易水撕开他的伪装后,她真的接受不了,“游万山做过世子的老师,你们说,会不会是游万山把世子教坏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薛塬,这时候,出声了,“郑世子并非明王妃所生,而是不受待见的侧妃所生,他年幼的时候,不仅受到两位兄长的排挤,就连明王待他也是不冷不热,以至于性格孤僻,明王的两个儿子接连离世后,他才渐渐被明王接纳。总之,以后,我们还是少与他接触吧。”
“刘姑姑,已找到小姐,小姐一切安好,勿挂念,不日定劝小姐归府。”苦等了多日,刘姑姑终于得到江华瑛平安的消息了,悬着的心也放了她,刘姑姑烧掉纸条后,赶紧跪到菩萨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观音菩萨,再过半个月就是小姐十五岁生辰了,恳求您再显显灵,替小姐订下一桩好亲事,不求荣华富贵诰命加身,只求她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明湖之事,成了我的心结,再碰到郑琉铄的时候,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而恪守礼仪,客客气气地说话,生起了防备之心,在这一点上面,像极了薛塬。薛塬离开了明州,初秋的天,渐渐有了凉意,身体虚弱的孟晚晚在明湖之行过后,便着了凉,终日咳嗽,孟老爷请了明州城最好的大夫,让他住进了孟府,自打这位大夫住进了孟府,每每一问诊结束,一回到屋子就能看见那位剑客在等候他,不仅如此,高易水怕孟晚晚养病之时太过无趣,便在明州里搜集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托我带给孟晚晚,高易水对孟晚晚真的太上心了,但他却不清楚孟晚晚的喜好,孟晚晚只留了一块砚台,其他的小玩意都到了我的手中。
相比较于高易水的到处搜寻,明州王府也偶有护卫送来一两样东西,全都是价值不菲的名家字画、典藏古籍,我原以为依照孟晚晚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收下这些礼物,但她全收下了,这些古籍和字画是她所崇敬的名家所作,她无法拒绝。每当孟晚晚在书桌前临摹这些字画,并发出感慨时,我就在心里头为高易水默哀,照这样下去,孟晚晚只会离郑琉铄越来越近,我决定等孟晚晚病好之后,撮合她与高易水,可到了那一天,江鸣来了。
那时,我才知道,自打我换了女装出现在明州王府,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父亲的贴身侍从江鸣来了,他还带来了二十几名父亲的亲兵,声势浩荡地站在孟府门口,孟老爷赶紧把他迎了进去,白莺过来通风报信时,已经迟了,江鸣让人把守住了所有的出口,我心里头开始发慌,江鸣是有备而来的,父亲是铁定了心要把我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