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童男子
一路无话，直走了小半个小时，先生在前面领路，我们后边跟着，就跟走九曲连环似的。
开始的时候我还小心翼翼，后来时间长了，就走蒙瞪了，只是一步步机械地跟在后面。
直到先生忽然停了下来，我没刹住车，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别走了，就在附近了。方圆一里地之内，那东西铁定就在这个范畴中。”先生说完之后，肃着脸朝黑暗中打量。
但是这里山高林密，实在太黑了，别说天上没有月亮，就算是有，月光也照不进来。
我抱怨道：“那什么，先生，一里地虽然不多，但这一方圆可是不小呢，我们怎么找啊。”
“没别的办法，只能一寸一寸的篦了。”说完之后，就将那只精致的罗盘一扔，就好像扔一瓶矿泉水似的，毫不吝惜。
我大叫可惜：“先生，这盘子这么神，您把它扔了，回头我们再遇到麻达山，还怎么出去啊。”
孙九獒在后面直训我：“闭上你的乌鸦嘴，你麻达山还上瘾了是吧，你小子小时候凉药吃多了吧你。”
先生却说：“这只罗盘虽好，但是被童子血开了光，已经废了，不可能再用第二次了，带着也是累赘，就不如扔了。”
孙九獒一嘬牙花子：“哟，看不出来这盘子也是个处儿啊，被我们家小山子开了苞就不值钱啦。”
我白了他一眼：“淫棍！”
方圆一里多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手电光在老林子里能打亮的范围有限，所以我们三个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
特别不靠谱的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找什么。按照先生的说法，那东西肯定看上去不同寻常，只要睁大了眼睛找特别的东西就成。
可问题是在大兴安岭的老林子里，能让人麻达山的东西太多了，山魈、冤鬼（死在老林子里的人）、人参娃娃。
兴安岭的老林子里，不光人能吃人参。人参要是成了气候，也能让人麻达山，死在它附近，然后它产籽的时候，就拿人做营养皿。
我小时候听姥爷说，他见过一株八品叶的老参，就是长在人嘴里的，那叫一个邪性，他都没敢打那株八品叶的主意。
想着这事，我心里就有点犯嘀咕，打着手电仔细地在地上扒拉着，像找找看，是不是真的有能把人麻达死的人生娃娃。
我的注意力都在脚下，没在意前面有没有东西，忽然咣的一声就撞在一个挺硬的东西上。
我脑袋一蒙，好悬没坐地上。
我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张口就骂：“他妈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不就是麻达——”
我话没说完，一口气就噎在了嗓子眼里，只见我的面前是一张没有人皮的脸。
那张脸上兀自带着笑容，邪邪的，笑的我身上冷汗一个劲儿的直往外窜。
“卧槽，这不是死在我房间的那老头子吗，不是说被警察送太平间了吗，什么时候跑这儿来啦！”
想到这里，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心说这次碰到鬼索命了，这次铁定玩儿完。
那张没皮的通红血脸，冲我一笑。我立刻就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小哥，你不是想要那个青铜的大件儿吗，我给你准备好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蓦然之间，我对那张血脸就不那么恐惧了，顺着他的引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血脸老头一步一跳，但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不一刻就跳进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小哥，你瞧，这不就是你要的东西吗？”
我伸着脖子朝光圈里看，那里哪儿是什么青铜大件啊，那就是一个蛇坑，一条条泛着青黑色光泽的蛇交织在一起，足有上万条只多。
更令人惊悚的是，每条蛇的头上，都挂着一张人脸，呲牙咧嘴，冲我冷笑。
我心里情知不妙，连忙后退，可是不知怎么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顿时一股窒息的感觉传来，我的眼前就渐渐开始发黑。
就在我感觉身体一片冰凉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我的脚下一空，忽然就失去了重心，身体一个劲儿的朝下坠落。
扑通一声闷响，我的身上立刻就感觉到一阵骨断筋折的疼痛。与此同时，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晃着手电光，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发觉此时我整坐在地上，脑子里还套着一股红绳。
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正是被这股红绳给勒的。
妈的，我这是着了魔症了。我咒骂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孙九獒和先生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就听孙九獒骂道：“小山子，你他妈疯啦，老远就看你上吊，喊得我嗓子都哑了，你就是不听。还好我手里有家伙，不然这会你就见了上帝了。”
后来听他们两个一说，我才明白，刚才我们三个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距离也就越来越远。
等孙九獒发觉这事的时候，正巧看到我正在往一个绳套里钻呢。吓得他喊了几嗓子，都没喊应，这个时候我就已经把红绳套在了脖子上，正蹬腿呢，他再晚一刻开枪，我这条命还真悬。
我把刚才自己的经过一说，先生的脸上就是一凛：“这地方邪性，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分开。”
我点点头，“你说这地方是不是有冤魂找替死鬼啊，所以我们才会麻达山——”
我话没说完，又是一愣，这次就剩喉咙里咕咕的声音了。
孙九獒和先生，也同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沁出浓密的汗珠。
手电光的映照下，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棵巨大的老柏，十抱之粗，虬枝蔓延的，就好像是一柄巨大的雨伞。
只不过伞盖下面吊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尸体——那都是些吊死在这里的人。
看到这幅情形，我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怕，我好悬没成为其中的一个。
夜风之下，上百具尸体晃晃悠悠，就好像一百多个招魂幡在那里不住地摇动。
我的声音都哆嗦了：“九——九哥，麻达山会不会就是——就是这起子人干的。”
我心说要真是这些人找替死鬼，就我们三个，狼多肉少，都不够他们塞进牙缝的。
孙九獒沉默不言，倒是先生先开口了：“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都死在这里？”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小山子，你刚才说有东西勾搭你把脖子伸进去是吧。”
我心说那能叫勾搭吗，美女那才叫勾搭，小爷刚才碰到的那就是一厉鬼：“是啊，那什么，先生，赶紧想办法吧，这么多冤死鬼挂在这里，都够我们仨人麻达半月的。”
先生断喝一声打断了我的话：“不，照你刚才所说的情形来看，这些人十有八九和你一样的经历，都是被什么东西勾到这里来上吊的。
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最新的是呢绒的，老的是短袍，那是解放前的，再老的那些衣服都烂没了的，搞不好是前清甚至更早的。
这些人都是不同时期吊死在这个老柏树上的，他们绝对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那个引他们来的东西，才是我们要找的。而且搞不好就在这些尸体里面。”
先生面对数百具尸体时候的那种镇定自若，让我感到一丝的奇怪，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看上去文绉绉的，胆子这是铁打的啊。
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刚才我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迷瞪了，不然不可能看到那张没皮的血脸。
孙九獒说道：“先生，反正你说的那个东西，就在这些尸体里面，要不我们干脆就把这棵树给烧了，这不一了百了了吗，我们下地那会儿，一旦遇到这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闭嘴。
先生白了他一眼：“你敢在这放火吗？”
孙九獒蒙瞪了一下，摇摇头：“不敢。”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这里可是兴安岭的老林子，在这里放火，我们几个立刻就能变烤猪。
好多人以为在遇到森林大火，只要跑得快就行。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在老林子里，火比人跑的要快得多。
而且一旦被围困在火场中心，就算那地儿没着火，但那里的温度也能瞬间把人烤的外焦里嫩。
所以在老林子里放火，那纯粹是找死。
这种事我们两个都是外行，不过好在这里还有一行家，于是我凑到先生的跟前：“那什么，先生，您看这种事还得你拿主意。我们兄弟两个，可就指望你了。”
先生略略思考了一下，随即说道：“我的罗盘呢，给我拿来。”
我听完就是一愣：“您不是给扔了吗？”
先生还没说话，孙九獒就嚷嚷起来了：“废什么话，快点拿出来，我看见你捡起来了。”
我讪讪地一笑，心道小爷是看着东西有点年头了，像个文物，才好心给你收藏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