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鬼的呼嚎与观音
一夜无话。
王路常睡得格外深沉。
一大早,被“唰唰”的声音唤醒。
走出屋外,王子昂正在水瓮边磨着一块乌黑夹杂褐黄的物事,水瓮周边满是如墨黑渍。
王路常:“师父,进城了吊坠也要清洗么?不如洗洗衣服,穿干净些才威武!”
王子昂在磨刀石上打磨的,是其脖颈上常挂着的一块二指宽半寸厚的乌黑褐黄相间的陶片。
王子昂:“什么吊坠,这玩意儿可金贵,便是太后的碧玺朝珠都没这么厉害!”
王路常:“什么东西?”
王子昂:“书圣王羲之家洗砚池池底的泥烧出来的宝贝!”
王路常撇撇嘴,烂泥有什么好,最多烧制成陶片,难不成还能烧成金子?
不能,那便毫无用处。
收拾妥当,养足精气神,进城。
扬州,作为华夏上古之九州之一,承载悠久古韵。
南临长江,北接淮水,中贯大运河,与苏南诸城隔江相望,因水而建,缘水而生,灵气蒸腾。
街巷平直方整,商贾绅士分区而居,商贾居住新城,绅士居住旧城。
扬州历来是水陆交通枢纽,南北漕运咽喉,苏北的重要门户,六朝以来即为风景胜地,实是江南瑰宝。
即便太平天国的作乱,大大蹂躏了这座古城,如今依旧人气十足。
街上人流往来,摩肩接踵,叫卖声、呼嚎声不绝于耳。
王路常稀奇,从未见过的景象与体验。
行走过处,三教九流人等驳杂,最多的还是乞丐流民。
王子昂带着王路常到了一个人流异常旺盛的大楼阁前,楼阁名“行春”。
任何时候,都不缺享乐者,就算是乞丐,行乞遭累一天,夜间也能在破庙中想着白天所见的哪只丰乳肥臀,手抓着裤裆上下抽动。
才走进,便香风阵阵,有女子出来拖着王子昂往里走,待得看到王子昂身后满脸堆笑的王路常,笑容有些艰难:“爷,这个……”指着王路常,“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钱!”
以为经过修养恢复人形,唇红齿白的路常是王子昂娈童。
她出道时间尚短,不日前才听妈妈们提过这事儿,没想到头遭接客便遇到了。
心中可惜,明明高大英俊,却好童风。
王子昂:“你不认识我么?新来的?”
女子:“爷是常客?抱歉,小女子初来驾到,多多关照,里边请……”
任何时候都不缺这种操贱业以养身的女人,又以乱世为最。
王路常:“师父,这里的姐姐们都好热情!”尚不知此地为何,抬眼打量,周遭尽是放浪笑声,一派喜乐气象。
青楼以“院”、“馆”、“阁”为名字的多为一、二等级别,三、四等则多以“室、班、楼、店、下处”等命名,此楼既名“行春阁”,华贵程度自然不可小觑。
王路常口中的姐姐扭动着腰肢,带着二人往楼阁深处走去,想要取号牌,王子昂:“不必,带我去见关颖!”
此人是谁,口气这般大。
关颖乃行春阁二掌柜,五年前的花魁雪鱼,原是一尼姑,自接手楼子,名气越发响亮,少有人敢直呼其名。
心中思量不定,王子昂已转往楼上行去。
“爷稍后,奴家禀一声……”提着裙子踢踢踏踏跑到前头去。
阁内热闹,乱气轰杂。
有嫖客敞开衣襟,双手游鱼一般自怀中姑娘身上滑动,嘴中滔滔不绝,讲着涉及割地求和的字眼以及什么“塔城议定书”的,怀中的姑娘赶紧捂了他的嘴,惹得嫖客一阵怜爱,不顾伙伴诧异的眼神,横报了姑娘便往楼上走去。
走过王子昂二人身侧时还在女人雪白的胸脯间猪一般的边拱边念叨:“……给老毛子割地求和,卖国求荣,就为了自己的**能永远*好逼,大爷我今儿个走了大运,遇着我的多多,多多呀,你有好逼,爷知道你疼爱爷,怕爷遭罪,可是爷还是要骂,爷是有血性的人儿,多多呀,爷今儿个要好好*你的逼……”
怀抱着走远了。
王子昂打个寒颤,赶紧拉了王路常往上走。
越往上,楼阁之间男女“啊、哦、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王路常:“师父,什么音儿?”似痛苦,似欢愉,学了拳,有了灵感,觉得这声音包含了宇宙,存在大智慧。
耳朵、脸颊以及身体某个不可知之地,渐渐充血。
王子昂:“魔鬼的呼嚎!”
王路常恍然,果然如此,师父就是师父,已经深切感知到这声音中的魔性。
王子昂顿住,抬头,五楼之上,凭栏一女,眼神慈悲,女人招招手,五指洁白如莲。
王子昂颔首。
不多时,王子昂与女子相对而立。
眉眼含春:“爷,怎么有空?”
王子昂尴尬:“折煞我了观音掌柜大姐姐!”
女子“咯咯”的笑,一把拍在王子昂屁股。
王子昂脸色涨红。
女子:“害羞?处不是我拿的么还羞……”
王子昂:“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甚么……”拉王路常:“叫姨!”
王路常:“观音姐姐……”声如嫩狗,纯洁异常。
眼珠如玛瑙。
女子脸红,抬手掐了王子昂一下,又掐了王路常的脸:“小鬼!”
叫人招呼了王路常,王子昂与关颖姐姐进了一间房,半个时辰,衣衫散乱,走出,快速下了楼,远去,未带在另一间房中胡吃海喝的王路常。
凭窗而立,看着那汇入人流的修长身影,行春阁掌柜慈悲而笑意吟吟的眼眸缓缓流下晶莹泪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啊……谁让我,是青楼女子……”
五年之前,她直接由圣堂堕入淫窝,没有半点转折的余地,否则惨遭饿死杀死奸死都有可能,如不是为了活下去,跟他的际遇应该是另一番光景吧?
洁白如莲的手,抚上挺翘的娇臀,感受那火辣酸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他手心的温度:“浪荡子连爱都不乐意做了……你是好人,我贱,掐我有什么用……我要你干我……”
随后大哭。
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是真正的人生,是诸恶之源,男人于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人越来越从事女人的工作,男人越来越离开女人,这产生了无穷的痛苦。
良久,平复心境,走出房间,想要与那有趣的孩子多多认识,毕竟是他的徒弟。
杯盘狼藉,不见踪影。
关颖:“那孩子呢?”
侍女答:“走了!”
关颖:“去哪儿了?”
答:“说是找师父去!”
关颖:“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么?”
答:“您没有呀!”
一巴掌甩过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