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谁人不爱巧克力

　　吴凡时而觉得头有点晕，按理说他只是手腿骨折，外加脑震荡，不至于昏睡三天如此狼狈。这么多年的运动让他一直自认为自己体格健壮，非常耐操，这点外伤竟让自己动弹不得，不知是不是穿越时空造成的。

　　吴凡这时方才有心略微抬起头来打量一下屋子。

　　这是一间竹屋，他躺在一张三围竹榻之上，旁边放着刚刚搬过来的矮几，那矮几上还放着笔砚纸。竹榻紧靠窗口。竹榻头部之侧立着一个灯架，尾部立着一个盆架，上面放了一只铜盆，一方面巾。屋子中间有张方桌，桌子四周各放一张圆凳。方桌与竹榻之间斜斜的放着一张屏风。这屏风竹制底座与框架，中间为浅灰褐色纱布，屏风下部简单画了些兰草。另外，两边屋角各立着一个花架，那花架倒是空的。屋子不大，也没有什么其他家具装饰了，倒也简洁干净。

　　吴凡刚想闭目养神，见九儿和小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肉粥进来。

　　九儿在榻边坐下和吴凡说了句什么，然后轻轻地舀了勺粥要喂他。

　　吴凡连忙用右手支着坐起来，他哪里好意思睁着眼让这美女一勺一勺给自己喂吃的。他忙不迭道：“不麻烦姑娘，不麻烦姑娘”，见她没懂，便用各种方言说了数遍。

　　忽听那小橘发出银铃般笑声，只见她一手按腹，一手指着九儿不停地说着“姑娘姑娘”，笑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九儿亦是仍不住发出了笑声。

　　吴凡一时大囧，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九儿连忙放下碗，一边和吴凡说一边在纸上写。

　　原来，是“姑娘”出了问题。在这宋时，姑娘是姑和娘的结合词，是对姑姑、姑母的称谓。吴凡对着十八九岁的九儿连喊姑娘，难怪让小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九儿和小橘告诉吴凡，宋时，一般称呼女子为“娘子”，未出嫁的女子为“小娘子”。

　　“小娘子？”吴凡不禁想到以前看的电影里当街**妇女的画面，感觉极其猥琐搞笑。

　　吴凡还搞明白了一些基本的称谓。如女子称呼男子一般为“官人”。男子平辈之间称“某兄”或直呼表字，称呼年长者一般为“老丈”、“丈人”，等等。

　　当然，称谓这种东西无论是哪个朝代其实都不是固定死的，就算是同一个时期，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身份等级、不同的环境下也都是有着不同的称谓的。比如，宋朝时对妾的称谓，有“支婆”、“小娘”、“小妻”、“小妇”等等，甚至各家各户都可以有自己的独特的称谓，当然官面上应该是有固定称谓的，比如“妾”或“侧室”等。这就如同几百年后的当代人称呼父亲一样，有“爸爸”、“老爸”、“爹”、“老爹”、“老豆”等等，但书面上一般为“父亲”或“爸爸”。

　　称谓是及其重要的，吴凡很是清楚这点，尤其在中国这个儒家文明的国度里，且无论哪个朝代，包括他所来自的二十一世纪。所以一时半会也根本不可能搞清楚宋朝的这些个称谓，慢慢来吧，他想。

　　小橘本想教吴凡说一大堆各种称谓，但被九儿给拦住了。九儿想让吴凡吃了粥好好休息。可此时九儿捧着碗不知是喂还是不喂，瞬时有点囧在了那儿。吴凡连忙问她要过碗，免了九儿的尴尬。他左边手虽无事，但胳膊断了打着夹板没法上下拐弯，只能用右手吃东西。于是小橘复又置起矮几，让他把碗放在几上一只手拿着勺子吃。

　　那矮几着实很矮，吴凡需要弯着腰去吃，方能使勺子上的粥不至于滴下来。看着有点狼狈。九儿忍不住端起碗，接过吴凡手上的勺子，复又去喂他。

　　吴凡看着九儿不禁涨红了脸，那九儿本不敢看他，但喂食又不得不看，也是尴尬得面红耳赤。

　　吴凡吃完一碗肉粥感觉身体恢复了很多，他昏睡三天都没吃东西，也难怪自己样子狼狈。

　　九儿和小橘撤了矮几扶着吴凡躺了下来，吴凡忙道“多谢……小娘子”。

　　九儿含笑和小橘微微福了一下，然后端着盘子出去了。那小橘转过屏风后不禁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吴凡闭目养神，想着醒来之后的这一幕幕的画面。

　　绍兴四年，绍兴四年……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他不知道绍兴四年到底是公元哪一年，是哪个皇帝在位。其实，他的历史知识还算不错，主要来源于高考前的中学历史课本，以及后来兴起的各种电视剧。但很多历史细节猛然间他哪里想得起来。

　　对于历史大势他肯定是知道的，比如宋分北宋、南宋，南宋后来被蒙古大元给灭了，大元后来被朱元璋的大明给灭了，大明又被大清给灭了，大清朝后面是民国，民国后面是1949年新中国。这些他当然清清楚楚，至于一些具体的历史细节他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著名的历史事件“绍兴议和”，之所以想得起来，是因为这个议和和岳飞之死关系密切，且这个议和对南宋朝廷的发展至关重要，当时老师讲得也比较多。但是，他不记得那是绍兴几年，现在的时间岳飞到底死没死他也是无法判断。

　　吴凡心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如果回不去，这绍兴四年、五年、六年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哪一年不都是一样吗？要怎样活下去，活得好才是关键。

　　想到活下去，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背包。那背包里的东西到了这几百年前可是好东西啊，那帐篷、睡袋，还有多功能军刀，急救包等，一样样可谓绝世珍宝啊。不知道林同能不能找回来。

　　想到林同，他觉得有点不对。那林同自称是个猎户，但看他谈吐气质绝非社会底层的猎户。再看那九儿、小橘，穿着打扮怎么可能是个猎户家的样子？还有，今天那九儿写得一手及其娟秀的楷书，让吴凡不禁汗颜，这哪里是猎户家的女儿。还有，单看这屋子虽布置简单，但也非猎户居住的模样。难道这宋朝的经济、文明已经发展到如此之高了，猎户家女儿也能识文断字了？显然是不可能的……嗯，看来那林同绝非简单之人。

　　想到此，他不禁想到那些电视小说里的情节，这林同会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在这山中别墅度假或隐居啥的。我这是救了他，是他的恩公，古人重情重义，他会不会让我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什么的。还有，那九儿会不会也会许配给我……

　　想到九儿，他更是浮想联翩。那九儿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多的样子，小橘要比她矮点，大概一米六多吧。按九百年后的标准来看，她们的身高也就是普通身高了。九儿有点纤瘦，衣服穿着让人看不出身材如何。那小橘倒是不瘦不胖看着正好，而且青春活泼，甚是惹人喜爱。但她才十四五岁，还在生长发育，没有完全长开。

　　吴凡躺在榻上，颠三倒四的遐想着，设想着各种情节，编织着各种故事，向往着各种即将发生的好事。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林同满头大汗又满面春风的回来了。他抱着那硕大的橙色背包就像抱着一个橙色的大胖小子，往吴凡榻前一站，道：“恩公，且看。”

　　吴凡忙右手支着爬将起来，他看着那背包不禁喜出望外。

　　九儿和小橘也忙跟着进来了。九儿腰间此时多了一条及膝的褐色围裙，想必她们刚刚正在做饭，看到林同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回来，也忙跟着进来看个究竟。

　　吴凡忙教林同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了出来。

　　九儿和小橘挪了挪屏风，腾出些空间，让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在了方桌上。

　　帐篷一顶、睡袋一个、充气防潮垫一个、炉头一个、气罐两个、套锅一组、急救包一个、多功能军刀一把、登山杖一根、露营灯一盏、手摇灯一盏、水壶一个、打火镁棒一根、大块巧克力三块、能量棒八根、大米一小袋、钱包一个、防水袋一个。

　　拿出这些东西，一样样放在了桌子上。林同和小橘说了句什么，小橘转身出去端来了一个托盘，里面是吴凡落地时身上的东西，手机一部、登山手表一块。

　　登山杖断了，水壶和锅有点瘪，其他物品看上去大致尚好。

　　吴凡让小橘拿来手机和手表，他试了试都打不开了，不知是没电了还是坏了，他不禁轻叹一口气，反正这年代也用不了了。

　　又让小橘拿来一块巧克力，他左手拿着，右手撕开包装，把这大块巧克力掰成三块分给他们三人，示意他们尝尝。

　　小橘先咬了一口。那巧克力丝滑香甜的浓郁味道，这时代的人哪里尝过。小橘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忙不迭地让林同和九儿也尝一下。

　　林同拿着那块巧克力，左右翻过来看了看。这四四方方的黑色事物从未见过，放鼻子下闻闻倒的确有股特殊的香味。放到嘴里咬上一口，很甜，味道浓郁，竟然入口即化，很是丝滑，还一点都不粘牙。林同又忍不住看看手里咬掉一块的黑色事物，转过头示意九儿也赶紧尝尝。

　　九儿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角，那一角入口即化了。但那味道却惊艳到了她，她忙又轻轻地咬了一口，认真品尝起来。看她眉目舒展，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好似尝着那蜜儿一样。

　　吴凡心想，无论是哪个年代，天下年轻女子谁人不爱巧克力呢？

　　吴凡又让小橘拿来剩下的两块巧克力，一块递给小橘，一块递给了九儿。小橘拿着那包装极其精美的巧克力左看右看可是高兴坏了。九儿却是推辞不受，但吴凡坚持递给她，她也只好收下，也十分好奇地研究着那巧克力的包装，那包装上全是英文。

　　林同看她们两位收下巧克力，亦面含笑容的摸着嘴角的两撇胡须。

　　接下来，吴凡给他们展示了下多功能军刀。那是一把红色的瑞士军刀，除了刀，还有锯子、钳子、剪刀、锥子、钩子、钢锉等。这小小一把刀却集合了这么多功能，着实让林同吃惊不已。他拿着那军刀仔细研究了半天，甚是感兴趣。

　　吴凡见他爱不释手，忙示意要将军刀送予他。林同忙推辞不受，十分坚决。因为在林同看来，刚刚那黑色的东西虽美味无比，却终究是个吃食，吴凡送予两位女子收下也无多不妥。但这神奇宝刀，乃世之罕见的珍宝，万不可接受。况且，吴凡乃他的救命恩人，没有送礼物予恩人，怎可反受其馈赠的。

　　吴凡见林同推辞的坚决，他亦不好坚持，况且他也真的舍不得这把用了多年的军刀。

　　吴凡本还想给他们展示下露营灯，可是却点不亮了。他发现，所有和电有关的东西都无法使用了，不知是不是时空穿越时受了什么电磁影响。

　　吴凡不方便动手，所以其他东西也不好展示，就让林同他们帮忙又按原样收回了背包里。

　　林同将背包放在了榻头灯架边。

　　吴凡拿起榻边矮几上的纸笔，对林同说道：“我想起了我的姓名……吴凡”。他在纸上写下了繁体的“吴凡”二字，还好这两字繁体比较简单。

　　他们三人都看着纸上二字，嘴里默默念了两遍。

　　林同道：“恩公，表字？”

　　吴凡知道古人一般都有名有字，甚至还有号，他略微思考了下，道：“表字……非凡”。在纸上写下“非凡”二字。

　　林同摸着嘴角胡须，道：“好字，好名字。”

　　吴凡心想，实在是想不到才顺口胡诌一个吴凡字非凡，难道真的很好？

　　林同本欲问其他，吴凡示意自己只想起了这些，不知以后能不能想起其他。林同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其实吴凡是没有想好怎么去说，他想先养好伤，后面看情况再慢慢告诉他们吧。

　　这头晕的情况，还是不时袭来。吴凡觉得这应该是时空穿越的后遗症，就好像是在倒时差一样，自己要慢慢适应这个新的时空。

　　好在慢慢的这种症状越来越轻了，头晕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待得第五日早晨他怎么也睡不着了，听得众人都纷纷起了，他也索性右手撑着爬将起来。但他一只腿也无法下来走动，只好坐在榻沿发愣。

　　待得小橘给他端进一盆水来，他忙高兴地和她打招呼：“早啊，小橘姑……小娘子”。

　　小橘看着他也是微笑着问了声安。他们现在相互间说话也是以猜为主。

　　小橘递了个打湿的面巾给他，他擦完脸感觉嘴里十分难受。他已经很多天没刷牙了，又一直喝着中药，嘴里感觉十分古怪。他张大嘴上上下下活动着牙齿，他想直接用脸盆里的水漱漱口，但当着小橘的面又不好意思。

　　小橘看着他那怪异的样子，一转身出去了。

　　一会儿吴凡见小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那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色的小瓷罐，一根竹制小勺，一把……卧槽，牙刷。吴凡睁大了眼睛，像被雷劈了一样。

　　小橘放下托盘，打开瓷罐，用小竹勺从瓷罐里舀了一点膏状的东西出来，大约小拇指大小，有点像蜂蜜，涂在了牙刷上。

　　小橘把牙刷递给了吴凡，道：“刷牙子，可曾见过？”

　　吴凡拿着那刷牙子，仔细研究着。那刷牙子竹制，约小拇指宽，手掌长，刷毛区域约两指多长，横两孔纵十孔，共二十簇刷毛，刷毛棕色，分布均匀。和几百年后牙刷几乎一般无二。吴凡看着那刷牙子，左看右看，着实震惊。闻闻那如蜂蜜样的牙膏，有点药草的气味。

　　小橘扶他到盆架边就着脸盆刷牙。

　　那牙膏入口有点微苦，没有泡沫，刷完嘴里凉凉的，有股清香味，不知是什么草药做成的。

　　刷牙子对吴凡的震惊着实不小，他原先想着以后到一个大城市，自己搞一些小发明就能发财。想不到连牙刷这种高度文明的东西都有了，自己还能发明出什么？蒸汽机、飞机、大炮啥的自己根本也不会，这也不是拍电视，随手就能发明个东西出来。

　　要如何生存，吴凡一时心下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