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全村的希望
容秀稀里糊涂睡了一晚上，做梦都是小鹌鹑在天上飞，迷迷糊糊中，她被妞儿晃悠醒了：“妈，妈，快醒醒，小虾米病了……”
容秀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小虾米躺在炕上吚吚呜呜，一摸他的脑门，烫得吓人。
“咋突然发烧了啊！”容秀看着满头大汗的小虾米，既心慌又心痛。
“虾米啊，我的乖孙啊，你这是咋地了啊！”王淑珍哭丧似的冲进来，把容秀撞到了一边。
小虾米烧得迷糊，任凭王淑珍怎么嚎叫，都没反应。
“你把我乖孙咋地了！睡一宿觉咋病成这样了！”王淑珍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容秀。
儿媳妇真是太难当了！怎么孙子发个烧都要怪在儿媳妇身上，明明是亲妈，还能害自己亲儿子不成？
容秀跑到外面打来一盆凉水，把布放在里面完全浸湿，拧干，叠成长方块，放在小虾米头上给他物理降温。
“村里没有医院吧？卫生院呢？是不是得送去镇上看病？”容秀看见潘平，着急地拉住他问。
她没敢问120的事，想这年代、这地界也不大可能有急救车。
潘平还没来得及回答，容秀就被王淑珍推搡着站不稳脚跟：“你还想送我大孙子去那些个拿刀子锯子喇人的地方？你想害死我乖孙是不？你这个小娘儿们心真毒啊！”
我的老天鹅啊，都啥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对医院有这种想法？
翻白眼已经不能表达容秀此刻的鄙夷，跟王淑珍这种人是解释不通的：“医院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然你们以为跟家里喝点灰、烧点香就能好了？”
容秀看了一眼潘平，他眉头深锁，盯着炕上的小虾米，一动不动。
看潘平这举动，应该对到医院看病也是持怀疑态度，容秀知道现在自己很难扭转他们的想法，只能先退一步：“那要不找个大夫到家里来看看？妞儿说那个祝大夫，是村里的大夫吧？让他到家里来给小虾米看看，这总行了吧？”
听到“祝大夫”这三个字，潘平转过头看着容秀，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吓得容秀心里一惊：吓死了！这个祝大夫是仇人咋地？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烂货！嫁过来这么多年，你还想着以前那个野男人！你男人在家，你还想把野男人往家里招，你当我们是瞎子傻子！我们潘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王淑珍一张嘴就是污言秽语，好话一句不会说，坏话倒是一套套。
容秀不知道这个祝大夫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听王淑珍这个意思，好像跟自己有关系？以前的男人？前男友？青梅竹马？
小虾米躺在床上吭吭唧唧，突然偏过脑袋，歪头吐了一口绿水。
妞儿跪在他身边，哭得声儿都变了：“妈！妈！你来啊！小弟他吐绿水了！小虾米，你咋了啊！”
容秀扑到炕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烫得吓人，鼻息微弱，但是呼出来的热气有些灼人。
“快，快救命啊！”容秀急得哭出声来，她扑到潘平面前，身子一矮跪了下去，“你快救他啊！这时候还管他什么面子里子，救命要紧！亲儿子你不救，你是不是亲爸！”
潘平看容秀脸颊泛红，满眼含泪，没空去想那个祝大夫，他一把抄起炕上的儿子，直接奔出门去。
容秀扶着膝盖站起身，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王淑珍被容秀这一跪一哭搞了个措手不及，一把搂住正要往外跑的妞儿：“你干嘛去！小孩子家家的跟着瞎跑个啥！老实呆着！”
潘平开着翻斗车把小虾米送到了村口的小诊所，容秀跳下车，看到大白牌子上有五个黑漆漆的字：祝宏远诊所。
村里的诊所主要是给男女老少看个头疼脑热，也就是容秀认为的那种“蒙古医生”，治不好也治不死，但是一进来，容秀却发现里面还别有洞天，不仅干净整洁，空气中飘着来苏水的味道，而且那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大夫看上去也像个正经人。
“小虾米？”大夫看到双眼紧闭、嘴角还残留着黄绿色液体残迹的小虾米，也有些惊讶。
“早晨起来突然这样了……祝大夫你看看……”潘平抱紧了儿子，这孩子从出生就身体孱弱，病恹恹的像个虾米似的。
祝大夫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容秀，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怜惜。
哦，原来他就是祝宏远啊！大夫就是不一样，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文化人的样子，尽管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是眼镜片依然藏不住眼神中的清明。
“快抱进来！”祝大夫撩开帘子，看向容秀，“昨天吃过啥？”
容秀茫然地摇头：“啥都没吃啊，家里人都吃的一样。”
祝大夫叹了口气，叫着门外那个小丫头：“小彭，你进来！”
容秀坐在诊所外面的椅子上，时不时地往里面看一下。
潘平站在门口踱着步子，把院里的土地踩出了一个椭圆的圆圈。
“你别走了，看得我眼晕。”容秀心里烦得不行。
潘平站定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容秀。
容秀读出他肯定想的是：你烦，我比你还烦。
“昨天晚上吃的红薯……”容秀双眼望天，仔细回忆着，“还有土豆……小虾米他奶给他煎了土豆饼……我废寝忘食，没吃饭……”
“就是土豆。”祝大夫掀开帘子走出来，“中毒了。”
容秀“腾”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祝大夫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小虾米咋样了？”
祝宏远低头看了看容秀，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催吐了，又打了针，已经没事了。”
“食物中毒？”容秀喃喃自语，“哎呀，我的老天爷，赶紧把妞儿也带过来查查！”
“昨天晚上吃的，要是倒现在还没发作就没事了，可能是进食量不够，也可能是身体好。小虾米身体弱……不过现在没事了，应该过俩钟头就能退烧了。”祝宏远安慰道。
“真的啊！那太好了！”容秀抓住祝宏远的手，“谢谢祝大夫！你真是医术高明！我再也不黑你，再也不说你是蒙古医生了，你可是全村的希望啊！”
潘平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容秀还握着祝宏远的手不撒手，黑着脸把她拉回到自己身边：“行了。”
容秀一怔，看来自己又感激过度让潘平不高兴了，这是吃醋了咋地，不过是感谢一下祝大夫的救命之恩，这就不高兴了，心眼儿跟针尖儿那么大。
祝宏远看出潘平的不快，他摘下口罩，冲容秀笑了笑：“那我先进去了，再观察观察没啥事，你们就能带小虾米回家了。”
祝宏远居然是被医术耽误的美男子！
和棱角分明、高大魁伟的潘平不一样，祝宏远显得文弱多了，但是相貌俊秀，温文尔雅，一看就是慢性子脾气温吞的人。
容秀拽了拽潘平的衣服：“你去交钱吧，这都算急诊了。”
潘平看着容秀脏兮兮的脸和膝盖上两团黑，俯身帮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灰：“又哭又闹又跪的，台上唱戏的都没你演得好……”
容秀红了脸：麻蛋，戏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