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嘴巴嘟嘟
下午六点多，一轮红日坠在天边，橘红色晚霞绵延千里，如火如荼。
月河村，赵天正满面春风往家里赶，忽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哭声。
循着声音过来，他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哭。
乡下地方迷信，人们大多还是老思想，觉得贱名好养活，是以诸如“二狗子”“狗蛋”之类的小名儿很是盛行。
眼下正在哭的是个四岁多点的小男孩，小名二狗子，黑黑的，瘦瘦的。
可能是天气热，他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赵天看到的时候，他就跨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要说这村里赵天最不愿意看到的，其实不是那些口没遮拦的留守妇女，却正是这些没有大人在家的小孩子。
看着家里好像也没人，赵天上前，往门槛一坐，剥了块糖，笑着说道：“来，吃糖，告诉小天哥，谁欺负你了，小天哥帮你打他。”
看到赵天，小二狗哭得更凶了，撕心裂肺：“小天哥，我想爸爸妈妈，我想他们回来……”
就这一句话，喊得赵天眼都红了。
记得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总是光着屁股骑在门槛上，一边玩泥巴，一边眼巴巴的望着。
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就单纯的希望有一天爸爸妈妈会回来，会抱抱他。
直到慢慢大了才知道，爸爸妈妈是真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
那个时候起，他就长大了，他就不再傻乎乎坐在门槛上张望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落泪的冲动，赵天把糖塞进自己嘴里，又重新剥了一颗递给小二狗，笑着说道：“想爸爸妈妈了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想他们了，让他们别在外面瞎浪，赶紧回来。”
小二狗接了糖，却没吃，可怜巴巴道：“爸爸妈妈没有在外面瞎浪，他们在厂里打工，很辛苦的。”
小孩子的世界往往单纯，小二狗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瞎浪，他只是很懂事的陈述一个事实。
赵天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呐，小天哥有手机，现在就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
你就说你小天哥说的，让他们赶紧回来，回来也能赚到钱，不比他们在外面打工赚的少。”
小二狗抬起头，“可是小天哥，今天我用村长姐姐的手机打过电话了，爸爸妈妈说不回来。”
那满是希冀的眼神，看得赵天心里又是一阵发酸，而后，小二狗又低声哭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赵天深吸一口气，笑道：“那这样，小天哥教你唱一首歌，等你学会了，你就唱歌爸爸妈妈听，然后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好不好？”
小孩子还是天真，一听就信了，小二狗连连点头：“好，小天哥你快点教我，二狗一定努力的学，早点学会唱给爸爸妈妈听。”
赵天嗯了一声，笑道：“好，这就教，听好了啊，你说嘴巴嘟嘟……”
“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你就回来呀……”
“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一下花就会开呀……”
简单的旋律，没头没尾，赵天唱一句，小二狗跟着唱一句，一时间，这夏日的黄昏空前宁静。
不远处，停步看着这一幕，唐晓月死死捂着嘴，泪如雨下，路过的村民也不自觉红了眼。
但至少这一刻小二狗是开心的，他笑得很纯真，他真的信了，他觉得只要唱好这首歌，唱给爸爸妈妈听，爸爸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
赵天跟小二狗道别，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红日已经坠下地平线，晚霞更加绚烂了，看上去却也有一种即将消散的凄美。
出来看见唐晓月，见这傻妞满脸泪痕，眼眶都肿了，赵天不由好笑：“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啊？”
唐晓月抽了抽鼻子，哼道：“你欺负我了，长这么大我没这么哭过，回头我一定跟如烟告状。”
到底也不是真心话，说完叹道：“赵天，这样骗人真的好吗，如果唱会了小二狗的爸爸妈妈还是不肯回来怎么办，小二狗不是更加伤心？”
赵天哂笑，看了看天边残霞：“怎么会？如果还是不回来，那是因为唱得还不够好啊！
等慢慢的真的唱好了，他也该大了，该懂事了。”
一句话，心里一股酸涩上涌，唐晓月又忍不住落泪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样的谎言到底多么残忍。
赵天斜觑一眼，笑了笑：“很残忍对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什么办法呢？
没人愿意那么早懂事，如果可以，我宁愿我现在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但是现实，你懂的，往往很艹蛋。”
有些东西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果可以，没人想那么早懂事，但是现实往往使人不得不提前懂事。
就这话，唐晓月沉默了好久，才展颜笑道：“你说得对，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总有一天，不用唱歌，不用打电话，小二狗的爸爸妈妈也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就这么说着，很快二人到家了。
家里柳如烟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一盆放凉的大米粥，几个黄橙橙煮熟的鲜玉米棒子，一碗番茄炒鸡蛋，一碗炸小鱼，一碟炒虾米，还有花生咸菜，都已经摆在搬到院子里的四方桌上。
赵天进来的时候，柳如烟正在剁猪菜，八只明显肥了一圈的小鸭子也不怕人，就在旁边叽叽叽叽。
赵天悄悄上前蹲下，奉上一部石榴红炫彩外壳手机，堪堪遮住柳如烟视线：“如烟姐，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柳如烟一呆，瞬间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了，“这，这真是给我买的吗？”
赵天眯着眼笑：“先说漂不漂亮，喜不喜欢！”
“漂亮。”柳如烟红着脸低声说道，又连连点头：“好喜欢。”
赵天抓起她的手，把手机放她手里，笑道：“喜欢就好，从今天起，它就是如烟姐你的了。
快进去看看吧，卡都上好了，微信也加好了，这里交给我。”
柳如烟也没客气，嗯了一声开开心心屋里去了，赵天则接手的剁猪菜的工作。
不多久，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柳如烟发微信来了。
“小天……”做贼一样，声音放得很低，不仔细点都听不见。
赵天想了想，同样小声道：“小天在呢，如烟姐你有事吗？”
柳如烟：“没事。”
没事赵天就继续剁猪菜，结果不到一分钟，微信又来了：“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