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凡人与上帝
“你是谁？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吗？”盖洛普问道，但并未移开箭头瞄准的方向。在存在着魔法这种超自然力量的世界里，他从来就不认为这种奇异的遭遇会是个上天掉的馅饼，而如果是某个强大的魔法师所创造的奇迹，那么对方找他来，自然是有所目的的。
“这个空间是我的成果之一，虽然比不上真理女神的作品的五分之一，不过也是十分方便的东西。”武士点点头，发出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而我是谁，融合了这具肉体的记忆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他知道自己的底细？
盖洛普咬了咬牙，搜索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找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然后极不愿意地吐出那个名讳：“你是启明之神？”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我是谁呢？来自另一个位面的怪异灵魂？”启明之神发出一阵细微的轻笑声，扔掉箭矢，将双臂环抱在胸前，而这个姿势，终于让盖洛普彻底想起塔克镇里，那个启明神殿祭坛上供奉的那位神祗，一模一样的姿势。
启明之神为仁慈之主，文明之神，荒原的化身放牧万物……黑暗在前，光明在后。
记忆里，这位人形的神祇，却是伍芙尔族唯一信仰的神祗，也是他们的始祖。伍芙尔族的传说中提到，他们还是全身披着厚厚的茸毛，四肢着地，与一般野狼无异的时候，启明之神从天而降，把三个具有神力的项圈戴到三只最强壮最聪明的母狼的脖子上。三只母狼因此变成了兽耳狼尾女孩的模样，随后启明之神传授了她们生产种植、挖矿冶金和练兵作战的知识，并且娶了她们为妻，生下的后代便是形成了现在的伍芙尔族人。所有的伍芙尔人出于对这位神祗和始祖的崇拜，都按着自己的社会等级佩带不同材质的项圈，而盖洛普的脖子上，就有个代表自由民的铁项圈。
“某个了不起的魔法师或者有超自然力量的骑士，总之不是上帝。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高高在上的神祗会廉价到随便在凡人面前显灵？”盖洛普垂下复合长弓，面对这种几乎凌驾于这个世界法则之上的存在，就算是开着高达他也是被秒杀的份儿，那点可怜的战斗力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嗯，说不定那个‘天上天下一击必杀炮’倒确实是可以把我杀了，前提是它真的存在的话。”似乎能够读取他人记忆的神祇再一次发出一阵嗡嗡的长笑，他慢慢向后坐了下来，于是周遭的书架向后移动，而一张华丽的王座就在身后凭空出现，正好承载住他的身体：
“无神论者，这个世界的神祗没你想像中那么高高在上。在一万年前，坐在宫殿王座上，像国王一样统治自己的子民的神祗比比皆是。即使你不信仰他们当中的哪一位，也不用担心被钉上无信者之墙，嗯，这个世界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东西，像我这样所谓的神，不是你那个位面的那些由凡人创造的虚妄之物，不会因为没有信徒的承认就会消失，而且无神论和唯物论不也是一种信仰么，嗯，还有那个以解放全人类、彻底消灭剥削为目标的共有主义也是。”
盖洛普沉默以对。启明之神的声音轻的宛如一阵凉爽的春风，表达出长辈的宽容，同时驱散了盖洛普内心的不安。因为根据盖洛普在蓝星那时候获的知识，许多异世界的神祗都对无神论者充满敌意，还对他们扣上无信者的大帽子，恨不得把他们的灵魂钉在墙上永世不灭，承受无尽的虐待与折磨。不料眼前这位伍芙尔族的守护神轻描淡写地“原谅”了盖洛普对他的“不忠”，比起蓝星那边众多一神教中那些“你不信我你就得死”的霸道神祗宽容的无以复此。至于灵魂和穿越这类事情，他的第二信仰——唯物论很好解释这些现象，就是世界充满着未知的奥秘，只是人们当时尚未有办法探明其存在，以证真伪而已。
于是启明之神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难道你不打算问些什么吗？我好不容易才能来这里一趟，时间有限，我说不准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了。”
“上帝，请你让我先想想，我想问的东西多得堆积如山。”盖洛普纠结地以手抚额，飞快了瞥了一眼自己垂至脚踝的尾巴，“首先，原来的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你救了我？”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启明之神的回答轻描淡写，不过或者是察觉到这个不负责任的说法似乎不符合一个神祇的身份，于是他补充了一句：“如果说是我救了你，也算是正确吧，复原术这种生命魔法的高级法术能让濒死者的身体瞬间回复得原好如初……嗯，用你那个位面的话描述应该是‘全血满状态’，不过对已死之人可是没办法做到起死回生的。”
“总之，原来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了。但是不知为何，灵魂却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通道里，而为了救你吧，嗯，也算是救你，我就干脆在这个名叫盖洛普•奥斯坦•莱斯利的年轻人也死了的时候，把你的灵魂塞进了这个肉体内，复活了你。”
“还真是随便……”盖洛普苦涩的一笑，大致猜出一些什么事，总之自己就是长期通宵加班工作，多半是过劳死了。蓝星那边每年过劳死的白领多得是，多他一个不算多。不过听上去这位启明之神救自己倒也不算是他有什么善心，好像更多的是为了娱乐他自己……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不过，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弄个好一些身体呢？例如更像人类的。”顿了顿，盖洛普问道。
启明之神先是一愣，然后很不情愿的承认上帝也不是万能的：“更像人类？你指的是这个世界跟你长得很像的那些人族么？抱歉，我不是他们的守护神，没办法直接干预这群生灵。而且我检查过你的记忆和爱好，你不是很喜欢长有野兽耳朵和动物尾巴的女孩子么？我的子民伍芙尔族非常符合你的审美标准，你应该不会对现在的肉体有意见才对吧？”
“不，我——很——有——意——见。”
盖洛普抬起头，出乎意料地一字一顿的回答，他眯起眼睛，湛蓝的瞳仁跟里闪烁着危险地光——至少有渎神的嫌疑，“我是喜欢那种模样的女孩子，可不代表我像变成那种模样！而且，你自己不是也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吗？把我变成你那样子至少也可以吧？”
发飙其实是必然的，因为这个世界的兽人，可跟某人记忆力蓝星上那些凭空想象的玩意儿不一样——没有绿色皮肤，虎背熊腰，肌肉发达，嘴露獠牙；而是皮肤略显苍白，身高仅有四尺半左右（文中所用的度量衡全是英制单位）的小家伙，对来他这个来自蓝星的灵魂来说，第一次看见围聚在身边、正用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朋友们时，他还以为是一群戴上了兽耳头饰又穿上中世纪服装的COS爱好者在戏弄他。
当然神祇有一部分说的没错，以前的那个小文员相当喜欢这种兽耳姑娘的造型，毕竟这副模样确实娇憨可爱，不过换了自己长成这样子，就是另一码事了，特别是这个盖洛普留着一头鲜红如火的及腰长发，连耳朵和尾巴上的茸毛都是火红色的，身高却比同类还要矮一些，配上精致五官和湛蓝色的眼瞳，倒是确实是塔克镇上许多女孩子为之倾心的暗恋对象。但作为一个蓝星上的大男人，长着这么一张美少女一般的漂亮脸蛋，实在是很有损心中的‘大丈夫’形象，他上辈子的名字不是叫作瑞穗或者千早啊。
“好吧，我可能没法理解，你对于长相的所谓理解，或者说，偏执。”神祇晃了晃头盔，直接读取了人类的各种混乱念头：“变成我的样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恐怕跟你想象中的‘大丈夫’形象差得更远了。”
难道你长得完全不是个人样？不过好像要是龙头什么的也有某种恶心帅的感觉啊？蛮拉风……
盖洛普的呼吸，和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一同停滞下来。
因为神祇在开口的同时伸手摘下了那头盔，于是在头盔取下的一瞬间，他语声里瓮声瓮气的金属声消失了。剩下的是一个清冷而动听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纤细的眉头和闪烁着紫色光芒，妩媚的眼神，以及挺直修长的琼鼻构造出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而瀑布一般散落，金属一般光泽的长发，和螓首两侧精致的耳朵，则给这张精致的面容更增添了某种异样的美丽，盖洛普一瞬间似乎什么也无法去看，无法去想，只能呆呆的盯着那面孔发愣。
启明之神……是个女人？不，女神？那起源神话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小家伙这样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呦？”
沉默与寂静持续了一分多钟，神祗才打破了沉默，她重新用头盔遮住自己的面孔，也截断了某人的呆滞：“好了，这话题先放一边。我不是来找你聊天的，再过四分钟我就得强制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必须嘱咐你。”说着她抬起右手，一本用白银铸成封面的厚重典籍在掌心中凭空出现，飞向盖洛普。
“这是……啊！”
盖洛普刚进接过典籍，那本书就迸发着消失，无数知识的碎片宛如怒涛洪水般灌入大脑，一些可能是图纸或者实物的影像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眼前。年轻的猎人痛苦地抱着脑袋，跪在地上，胸腔剧烈地运动着，拼命把空气灌入肺部，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像是要把脑袋扩爆的胀痛感。
“你想杀了我吗？”过了半分钟，走马灯般闪动员影像终于消停，而胀痛感亦随之平息，盖洛普喘着粗气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得仿佛摩擦锯条，“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必要的知识，无神论者。”
启明之神对盖洛普的抱怨视若无睹，恐怕这种情况已是意料之中，“作为一些补偿，我把这个半位面送给你，你可以调用这里的所有知识，武器，以及物品，不过，这个半位面不是白来的，它的存在与稳定需要能源的支持。所以你的当务之急，是在主物质位面建立一座神殿，至少是一座祭坛，收集我的子民的魔法力。”
“跟塔克镇里的那个启明神殿一样？我的老天，不是，我的神啊，你知道那个是多长时间才建筑出来的吗？”
“准确的说，跟那个不大一样，因为你要建立的，是属于你自己的祭坛，用于维持这个半位面的存在。否则，这个半位面的崩溃之时，亦是你的死亡之日。”
启明之神的语气顿时变得郑重而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像是朋友间轻松交谈的口吻，“随便找几块石头堆起来的祭坛是没用的，挂起画像对着祈祷也不行。这座祭坛是一座精密的魔法仪器，运作原理以及需要的材料已经塞进你大脑里，你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什么？这跟宣判我癌症到了晚期有什么不同？”盖洛普发出有些绝望的尖叫，“还有，什么叫属于我自己的祭坛？伍芙尔人不是全都是你的信徒么？我怎样才能让他们向我祈祷？”
“只要那座祭坛是按照我交给你的知识来搭建的，我的子民在那座祭坛跪拜祈祷，就能够取得维持你生命和这个半位面乌托邦的魔法力。收集回来的魔法力可以在炼成室的魔力柱上查看储存量。”可是启明之神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冷淡地抛下一句：话：“时间到了，要是你不想这么快就迎来第二次死亡的话，就请抓紧时间……”伍芙尔族守护神的声音在空气中消散的同时，骑士的身影谱如同海市蜃楼般融化，消失。
而盖洛普，在地上足足呆滞了十多分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谚语大概是当下最贴切的形容。被宣判了生命时日无多，盖洛普开始回忆启明之神灌入他脑海里的知识，很快便找到相关的内容——使他一脑门黑线地跪倒在地上的内容。
总之，这种魔法祭坛的外貌与塔克镇上启明神殿中的祭坛没什么两样，而且对选址又没有太多要求，随便一个民房家中也可以搭建，问题出在材料上。基座需要大块完整的白色花岗岩切割而成，找石匠购买的价格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就算盖洛普打算自己动手也颇费时日，至于核心部件是由高品质的水晶、秘银等贵金属和宝石，通过炼金术打造，随便一样原料都是他即便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除了魔法祭坛，还有另一种退而求次的手段，那就是用魔晶石给乌托邦充能。不过魔晶石是一次性消耗的，同样非常昂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塔克镇上的启明神殿有货售卖。
“好吧，就是说，我这个绝症晚期病人从今天开始要更加拼命地赚钱？”
盖洛普站起身子，拍了拍裤子上并不上存在的灰尘，开始熟悉这个已经被神明赐给自己的地方。
首先按照女神灌注给他的记忆，这个房间没有出入口，只能凭盖洛普自己的意志进出，然后他能够将现实中的东西带进这里，也能把这房间里的东西带回现实，应该就是法师所说的半位面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半位面，而集中精神冥想或者睡个觉都能进入这房间。
哦，不是一个房间。
站起身，在周围走了一圈，盖洛普发现这个地方的功能亦相当齐全：不仅拥有完套生活用具并配有厕所浴室以及舒适床铺的休息间；摆满武器架盔甲架的军械库；甚至还有设有各种标靶和稻草假人的练习场；麻雀虽小，功能也倒是齐全。而最有用的当算是图书室，那里面的书籍种类繁多，足够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
而且现在，当他再次翻开那些书本，已经没有什么文字词汇是不能理解的了。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另外的地方。
穿过走廊来到练习场，盖洛普拿起从军械库里找来的复合长弓和两壶羽箭，对着四百五十尺开外的箭垛拉弓便射。
刃物扎入木头的钝响咄咄连声，很快，箭垛正中不足一寸长宽的红心上，插着一根尾部正颤抖不止的箭支。那些颤抖的翎羽，让盖洛普满意地笑了笑——刚才，神祇传授的那个入门的方法，似乎非常有效，一口气连射十箭后，他的右臂也只是有些酸痛而已，但这可是威力强大的复合长弓，如果是用普通的弓箭，他可能连续射出百支箭矢，也不会让精度下降。
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半位面，好像是叫作“乌托邦”。
所谓……神赐之地吗？
神祇，真的是很慷慨啊……这样的好地方，随手就送了出来，如果这一切都是归自己自由支配，那么这一次真的发了……如果把军械库里面的那些东西拿出去卖掉，只要几件，可能就能凑齐那些石料的钱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那些东西根本就太多了，光长弓就有四五把，一个人用也用不了的。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休息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放松精神进入冥想状态，最后按照女神给予的记忆，在心中默念道：“回归真实的大地。”
于是周围的一切再次破碎，还原，而他又站在了他树屋的门口，只有身上开弓之后的疲劳，以及树屋里面，猎物被烤焦的臭味，似乎在提醒着他，刚刚的那一切，不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往树屋的窗户往外眺望了一眼，天色还是中午，虽然今天还没有睡觉，不过心中的那种兴奋，也让他睡意全无，草草地吃了点焦肉和储存的奶酪，他就重新背起猎弓和全套行装离开树屋，趁天夜之前再打点什么。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储存足够的粮食，以支撑自己以后的锻炼，毕竟乌托邦里面，对于魔法和武技修炼的书籍多得很，那些使用兽牙文字编写、记录着各种战技魔法的高端书籍，都需要他进行理解，消化，神祇直传的东西，想必都是非常强大的，只要假以时日，肯定能够让自己变成强者。
拥有过人才能的英雄豪杰，自然要出人头地，所以，盖洛普相信凭自己作为穿越者的知识，还有乌托邦这个外挂的帮助，付出足够的努力和汗水，就算不能成就一番事业，起码也能过得比一般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