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虎啸狼嚎
从前的款款深情,如今已变得令人作呕,我只是好奇,他既然那么喜欢阿娇,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那个荒唐的要求。我躺在床榻上,脑子里纷乱如云。一会儿是大理的苍山,一会儿是那人的脸,一会儿是阿娇和我同时挣扎在滔天的洪水中,一会是血淋淋的婴儿,那孩子染红了河水,和我那生生被自己割断的脐带。很疼啊,我痛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想,等生下这个孩子,我就要回去,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想想真是悔不当初。我恨得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耳边回响着的竞同那人是一样的语气,声音一片怜惜,“月儿,你怎么了?”
我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咬着牙道:“你我早已恩断义绝,月儿这个名字,你,不佩叫。”但手中触碰到的却是毛茸茸之物,心下一惊,便从梦中醒来。
那个叫星君的人,顶着宽大的风帽披风深不见脸就立于我的床前,一对金目却一动不动凝视着我,闪着寒光的金目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见我突然惊醒,似乎有些慌张地将那顶硕大的风帽又向前拉了拉,站在我的床边发了很久的呆,才离开。那石门轻轻叩上很快又被小灰蹑手蹑脚推门进来,轻轻唤我:“姐姐,您醒着吗?”
我喉咙犯甜压着嗓子咳嗽了声:“什么事?”
我以为怕是刚才我言语冒犯了那“星君”,想是那“星君”让小灰来兴师问罪吧。虽然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并不真心感激他,如此生不如死的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干净。
谁知那小灰竞说,“日光正斜照到屋前,石层中阴冷,姐姐该多晒晒太阳才有利于恢复。”
小灰将我扶起,“我搬了把竹榻,我扶姐姐过去。”我推了他的服侍,自己尝试扶着墙根一步一步挪出去。这些都是必须的,人什么时候都不能依赖别人而活,不然,便会如我今日一般光景。我受了这许多罪若还不能长点记性,日后我要怎样一个人生活下去?
那竹榻上早已铺了厚厚的被褥,想是小灰怕我伤口未愈,搁疼了我,这小灰倒很是细心。晒了一会儿太阳,眼前满山的杜鹃花,不免让我想起苍山洱海畔的杜鹃,比这里开得更艳。
小灰从衣袖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铜镜,“姐姐,我知道美人梳妆都离不开镜子,此镜乃我母亲所留,名风月镜,说是一位道姑所赠,让我娘在此转交有缘人,只可惜我娘等了一生也未等到这九嶷山有人踏进,临终前便叮嘱我守在此处,姐姐若要梳妆,此镜正好。美人配宝镜我看姐姐便是我要等的有缘人。”
我拿着小灰递来之物,镜中那人,面色惨白,眼睛浮肿,目光呆滞,唇色若纸,鬓发散乱,我只道小灰丑陋,却不知自己比那小灰还丑上百倍,至少小灰的目中熠熠生辉,而自己的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姐姐莫要伤心,姐姐乃绝世美人,即使病着不施粉黛也比旁人强上许多。侍姐姐好些,我采了山中最美的花给姐姐当发饰。”
那小灰虽然是孩童模样,倒是十分灵利,对我也照看得当。只是我拿着那面风月镜刚照了照,便又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又回到了一年前夫夫山脚下的白家寨。只是这梦似与别的梦不同,倒不像是在梦中,如同时光倒流一般,连痛都痛得丝丝分明。
我之所以住在这白家寨,是因为本公主打心里不乐意和亲。人人皆道命由天定,可我却偏不信命。我,大长和国的嫡公主怎可任由那些弄臣摆布,去充当那个劳什子和亲公主,成为他人权谋的牺牲品,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便找了个机会,带着小白和黄鹂跑到了大长和国的边塞夫夫山,寻我那皇兄甲胄军的明蓁将军。
那日在夫夫山脚下,各国拥兵边塞,大有一触即发之意。我与小白、黄鹂刚至几国相交之处,尾随而至的白狼王带着群狼见林深无人便展开了围攻。
人们总道狼群最是团结,常常是集体猎食,且各有分工。那日在父王举办的迎客围猎时我只见白狼王一只禽兽便搅得各国人仰马翻,若不是小白舍命相搏,我方才脱险。今日这白狼王带着群狼从苍山脚下一路尾随我到夫夫山,这漫漫长路,我因害怕父王追兵,策马狂奔了数日,方才至此。而这白狼王却悄无声息地尾随至此,我方才相信兽与人并无二致,对自己的敌人和人一样也是咬住至死不放的。
那日象小白这种人人见之退避十里的猛虎均与这白狼王拼得你死我活,鲜血淋淋,今日群狼围攻,怕是凶多吉少。
那些群狼像是商议好的一般,几十头狼群前仆后继扑向了小白,将小白团团围困在当中。小白一心记挂我的安危,一声虎啸震天动地,似乎整个山林都恍了恍,把我肩上站着的黄鹂鸟直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起老高,胯下的那匹绝地玉狮子惊得慌不择路向林深之处疾驰而去,唯雪狼却独自追来。进了沟壑纵横的林深之处,玉狮子困于密林越跑越慢,我方知这乃狼群的计谋,有意将我与小白分开,没了小白的保护,面对这连白虎都不是敌手的雪狼我有些力不从心。
背后的箭囊早已射空,那雪狼却是分毫未伤。我拔出承影剑,虚张声势地挥向雪狼。提起师傅赠我这劳什子的承影剑,我十次有九次都挥不出剑气,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戴在身上装装样子罢了,如今靠它保命,怕是不如爬树来得实在。
那雪狼见承影只有剑柄并无剑身,似乎愣了一下,转身扑向了绝地玉狮子。绝地玉狮子虽是塞外名驹但架不住白狼王的扑咬,没几下便被雪狼的利爪抓得浑身是血,在一身雪白的身上看着很是刺目。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坐骑倒地而亡,便拍了拍浑身是血的玉狮子放它自行逃命,自己却捡了一棵半高的大树,纵身跃了上去,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躲一躲。想到猛兽中只有虎会爬树,没想到那狼虽然不会爬树,但跃得高。只见那雪狼向后退了约有十几步,我还道它见我立于树干,要与我僵持一会,没想到它后退却是为了给自己腾空助力,见那雪狼准头十足地扑向我立足的丈余高树杈,我咬着牙使出浑身气力,瞅准雪狼的前胸再次挥出了承影剑。想不到那畜牲倒识货对没有剑身的承影剑颇有几分畏惧,竟在半空中歪了歪头,剑气所指只削掉了几根雪狼身上的毛发,却让这畜牲狠狠触动了我站立的树杈,让那根原本就不甚粗壮的树枝在我的重量下岌岌可危。几经折腾后它终于卧在树下,一对金目诡异地盯着我手中的承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