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妹情深
“这个千山暮的目的一定不简单。”皇兄说这话海雒笙看我时也常和我提及。只是按他目前的策论倒也并未看出他有多大的野心。白民国之所以未有回复,便是海雒笙认为千山暮计中有计,让人琢磨不透,所以并不急于和亲,故也压制了此事一直未作答复。
后来我才得知,大长和国未有回复,我皇兄皆因我这个嫡亲皇妹。皇兄明蓁与我乃一母同胞,明知国内侍嫁的公主仅我一人,皇子中均已娶妻,莫说祭祀江神就是抽签和亲,皇兄也不屑一顾。加之我母后几次托人传信,命我皇兄确保我周全,必要时送我远走高飞,莫误我终身幸福。我母后乃慈母之心,不忍我远嫁受苦;我皇兄是武将性子,不屑此种牺牲女子可安邦定国的计量,常拍着案几与我道:“一国战事若能靠一介女流和亲解决,那自古便不会有征战沙场的孤魂留下这许多孤儿寡母。”故也压制此事不向国中奏请。
只是海雒笙和我皇兄虽看得透彻,却没千山暮算计的精细。那千山暮遣了几路人马,躲过了海雒笙和皇兄设在进宫各关卡上的盘查,成功将和亲一事传递进了两国皇宫。这才有了后面和亲之计和我与海雒笙各自逃婚之事。只是任他千山暮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两国逃婚的人无巧不成书地在半路结了亲。
不日父王便派了龙镶卫的将军段蠡带了圣旨八百里加急前往军营。那日我闲来无事,正欲前往军营与皇兄叙话,因小白贪玩在林中追赶野兔便走得慢了些。远远见驿道上尘土飞扬,只见那段蠡一骑绝尘,便又折了回去。
段蠡和皇兄是多年好友无话不谈,到了军营便将圣意和盘托出。“国君在圣旨中昭告天下,封明月公主为正一品宁国公主,下官此行一是押公主回宫,二是节制将军。”
一边是慈母心,一边是定国计;一方是亲生慈母,一方是治国严父,我皇兄左右为难,终是碍于兄妹情深,未敢吐露我的行踪,遂命了亲兵带话与我。
我听闻心灰意冷,任父皇母后百般疼爱,我这个嫡亲公主也终难逃皇家子女的宿命。宁国公主?无非是取国家安宁之意罢了,我又岂会不明白父皇之意?任你再身份显贵,无非是政治的牺牲品,父皇对奕天下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该舍弃时便毫不留情。
蒙栝跟随皇兄多年,自是了解皇兄心意,与我也相熟,便同我讲:“段将军宣读圣旨时末将也在,说的是和亲乃安邦定国之大计,切莫因儿女私情误了家国大事。命王爷作为和亲使臣前往洽谈,同时命段蠡将军火速将,将公主带回。”
段蠡虽是我父王皇宫龙镶卫首将,却乃我授箭之师,我的箭术尽拜他所授,虽不及他万一,但也算有师徒之宜,且他与我年纪相差不多,又是我皇兄好友,在皇宫之时,我皇兄、段蠡常常切磋武艺,私下关系甚笃,他对我自是不忍苦苦相逼。
那时我已怀孕月余,只是自己不知。那日蒙栝走后,海雒笙便回了白家寨子。我只见他脸色有异,以为是路上劳累,谁知他却怔怔地望了我许久,乌黑的眼眸中似有许多我不太懂的东西。半晌他才问道:
“月儿,你信我吗?”
那日我却像个傻子般想也不想便说:“你是我夫君,我不信你还能信何人?”
他便搂着我,吻着我的额头道:“月儿,你再忍耐几日,我已有计策,过些时日侍我计划周详将国中之事办妥,便可与你一起过隐世而居的日子,你不是喜欢洱海吗?到时我们便在洱海边搭一座院落,你喜欢山茶,我们便在院中种满山茶花。我和小白于山中打猎,你和鹂儿在家做饭。我们打猎归来,日日都能看到洱海边小屋中升起的袅袅炊烟,这样的日子你可欢喜?”
我听得落了泪,那时我才知道,这世间最美的生活不是在王宫不是在庙堂,最美的不过是在有情人的心中。那画面好美,美得让我自此便将那袅袅炊烟图牢牢地印在自己脑中,我期盼着这一日早些到来。
可是期盼的生活还没到来,当晚皇兄却着了私服只带了蒙栝敲开了我们在白家寨的小屋,那日的场面颇有些尴尬。我站在院中不知如何向皇兄介绍海雒笙。哪知还未等我开口,皇兄便不太客气地说道:
“安王殿下,今日本帅前来只为会你。”
“将军,今日不来,本王也会去寻将军。”
“如此,甚好。今日你我不分国籍、立场、身份、只是朋友闲聚。”说罢,皇兄便让蒙栝提了四坛子酒放在院中。
我便下了厨炒了几个小菜。我拉了蒙栝向他打听皇兄来意。那蒙栝吞吞吐吐,话不直言。支吾了半日才道:“白家寨是我甲胄军军营近邻,早就被布了控,公主刚住进白家寨,殿下便已知晓。只是安王士兵们都不识得,但征战之人却都识得那汗血宝马,这天下能骑此黑色汗血宝马者能有几人,当时殿下便猜出了安王身份,所以和亲之事才迟迟不决。今日接到圣旨已无法回避,便命人在此守候,看到安王速来相告。”
他们前面所说的话,我基本未听到,后面的话,我在屋内又大抵听的不甚清楚。只见酒过三旬,那四坛子酒早已见底,两人却未动筷子。我只听皇兄道:
“殿下可想清楚了?你虽未被立储,但天下人尽皆知白民国安王在,则天下定。太子非你莫属,如此大好前途,便拱手让人岂不可惜?”
“我在边关镇守十年,早已看淡功名,我非嫡子,纵有军功也敌不过宗法礼制,自古嫡长子袭位,我父王举棋不定不过是平衡各方势力的一种手段而已,东宫之位看似光鲜实则如火焚身,坐与不坐有何要紧?与其整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谋中不如与月儿畅游天下,岂不自在快活?我只希望拜托将军之事切莫忘记。”
“事关舍妹终身幸福,自不敢忘,殿下放心。”两人又干了剩下半坛。皇兄才夹起一筷子菜道:
“都言安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今日得见果然不负我望。本帅镇守边关三年未曾尝过家乡茶肴,明月这菜样样都和我口味。只是日后也不知何时能再尝到了。我这妹子乃我大长和国第一才女,生性孤傲,太过耿直,但心地纯真,凡认准的人便掏心掏肺地付出,凡厌恶之人常常嗤之以鼻,倒 半分也不似那皇宫中出来的,做事全随心而性,所幸造化好,生了个公主命,才叫她没吃多少大亏,还望殿下能不负真心。”说罢便放下筷子与那蒙栝策马而去。望着皇兄的背影,我竟有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