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算盘
赫连玉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我祖籍南源,父亲早在四年前去世了,如今寄居在姨母府中。”
竟是个孤女?平远大将军看了看柳府众人,随后当场解下了身上的玉佩,交给身边的侍从,道:“这块玉佩是当年皇上赏赐我的,如今我将它赠与你,权当是这二十万石粮食的回报了。”
御赐之物?
众人看向赫连玉的眼神都变了。她本是一介孤女,如今有了这块玉佩,江州城中还有何人敢轻视她?
赫连玉有些意外,不过并未推脱。
边关危急,平远大将军命手下的士兵去搬粮食,便准备启程了。临行前,侍从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告,他这才知晓,原来小丫头口中的生意不景气,竟是被柳府三爷恶意抢了生意,还有高价囤的粮,竟也是从柳三爷手中买来的。他哼道:“我原以为柳府风光霁月,竟不想还有这些蛇鼠之辈!”
当日,周太守欢欢喜喜地送走了平远大将军,只是回城后又召了柳大爷,先是夸了柳大爷几句,末了叹道:“柳山长,你府中的柳三爷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刚刚大将军走前问我,他的属下查到赫连姑娘捐的粮食竟是柳三爷高价卖的,还有抢生意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爷不想此事竟被平远大将军知晓,便道:“此事怕是有些误会——”
周太守摆了摆手:“误不误会本官不管,柳山长视钱财如粪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说完示意管家送客。
柳大爷虽没有官阶,可江州城里谁不对他敬重有加,唯独周太守,不过是仗着长女是大皇子侧妃罢了。随即又想到了妹妹元雪的事,若非大皇子妃侧妃嚷嚷,元雪也不会得罪了大皇子妃。
回到府中,他直接去了明安堂。柳老夫人正心疼赫连玉捐出去的粮食,见着他来了,叹气道:“若非蓁蓁把庄子收回去了,今儿个捐粮的就是我柳府了,那御赐之物也是咱们柳府的了。”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柳大爷虽也惋惜过,不过眼下最让人心烦的还是三弟的事,便道:“母亲,刚刚周太守召我过去,说平远大将军对三弟抢蓁蓁生意之事颇为不满。”
“什么?!”柳老夫人一怔,顿时心口拔凉,此事竟被平远大将军知晓了!
柳大爷抚了抚下巴,一脸严肃道:“这事儿还是得母亲出面,让三北弟赶紧收手。”
“说来都怨元雪,若非她问府里讨要银钱,我是万万不会将老三喊回来的。如今倒好,因着镯子一事,元雪说黎府里捐了一大笔银子,让黎老夫人十分不满,而我们府中更是捉襟见肘。”柳老夫人叹气道。
柳大爷认真地思虑了一下,才开口道:“母亲,要不您作主,将明棠和蓁蓁的亲事定下来?”若蓁蓁成了柳家人,她手里的钱财自然全是柳府的了。先前嫌弃她一介孤女,可如今她有乐善好施的名声,又有平远大将军赠的御赐之物,配他的明棠,倒也勉强。
柳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不满道:“那丫头除了一张脸能看,也就手中有几间铺子了,咱们明棠日后是要入仕的,娶了她能有什么助力?”
可眼下有什么旁的法子?
柳老夫人见长子满脸忧思,又小声嘀咕道:“罢了,姑娘家的身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当官夫人那日。”此言话中有话,柳大爷自是明白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是以,赫连玉与柳明棠的亲事,二人算是应下了。
柳明棠听说后,高兴坏了。他立即向父亲道谢,又满脸绯红地说道:“我去告诉表妹这个消息!”说完便往玲珑居去了。
路上遇到了柳明姝,他含笑道:“三妹妹——”
父亲被祖母训过了,这几日心里不痛快,她也觉得疑惑,赫连玉捐粮一事太巧合了,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会儿看到柳明棠,她柔声问道:“大哥这是去哪里?”
“去见蓁蓁表妹,祖母和父亲已经同意了我和她的婚事!”柳明棠当真是高兴,说完又红了脸。
捐粮一事,莫不是表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能顺利嫁进柳府?柳明姝猜测道。她笑了笑:“那就先恭喜大哥了。”
柳明棠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赶紧去了玲珑居。
赫连玉听到他带来的消息,愣了一下,柳家当真打得好算盘!不过是一块玉佩,竟又让他们改了主意!她当然不想嫁给柳明棠,可眼下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柳府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她怕自己贸然拒绝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可思来想去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敛了思绪,她谎称自己铺子里还有事,便带着丫鬟出府了。
柳明棠感觉表妹有心事,他想了想,觉得许是害羞的缘故吧。
上了马车,冬雪才问道:“小姐,您不会真的打算嫁给大公子吧?”她已经知道柳府人的嘴脸了,自然不想小姐往火坑里跳。
赫连玉当然不会答应嫁给柳明棠,不过,她得想一个拒绝的借口。她靠在马车里闭目休息,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她睁开眼掀开了车帘:不远处的街上,陆韶宣正一脚踩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哼道:“敢抢我的东西!”
一旁的几个小厮想上又不敢上,只得喊道:“陆公子,你别太过份了!咱们公子可是太守大人的公子,便是你爹陆知州也得礼让几分!”
“陆韶宣,我一定要让我爹捋了你爹的帽子!”地上的周宝昌愤怒道。他身形微胖,此时五体投地,右脸贴着地上,感觉到有些疼。
陆韶宣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他见半文将马牵了过来,才拿开了脚,嗤道:“这匹汗血宝马岂是你这种怂货能骑的!”
原来是周宝昌动了心思,让人抢了他的汗血宝马,陆韶宣一生气,便动手揍了他。
赫连玉见着鼻青脸肿的周宝昌,心里竟隐隐有几分痛快。她放下车帘,想着这匹马正是她送陆韶宣的,脸上便起了笑意。
“小姐,您笑什么呀?”冬雪忍不住问道。
赫连玉轻轻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借口罢了。”
秋实和冬雪俱是一脸疑惑,不明白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她们前面,周宝昌挨了揍,一手捂着脸,一边气急败坏地带着手下跑了,边路边喊道:“陆韶宣,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打趴下!”
“嘁”陆韶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翻身上马,摸了摸马脖子,无意中回头,竟看到了柳府的马车,不,是小花痴!他面色一僵,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地踱着步子,他回神,用力勒住了缰绳,收回视线便要走,谁知听见有人喊道:“陆公子,请留步——”
秋实按小姐的意思喊住了他,才扶着小姐下了马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的对襟纱裙,正一脸含笑地向他走来。陆韶宣眨了眨眼,似乎不认识面前的人一般,直到赫连玉开口:“陆公子,好巧——”
“巧什么巧!”她今日是中邪了么?先前不是一直对自己疾言厉色吗?陆韶宣当真是不明白了,只是看着她就想起了那日荒唐的梦境,一时别开了脸。
赫连玉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继续说道:“陆公子喜欢这匹马么?若是喜欢,我让人再替你寻一匹——”
“行了!”他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她今日怎么如此聒噪!他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干巴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策马飞奔而去。
“走吧,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赫连玉似乎心情颇好,对身边的秋实和冬雪说道。
两个丫鬟一脸莫名。
陆韶宣纵马跑回了府,回头一看,见半文没跟上来,便跳下了马,只是还没踏进府门,便被突然甩出来的鞭子打中了。
“爹,你干嘛——”他吃痛地捂着胳膊喊道。
陆知州踏过门槛,一脸怒意地看着他,失望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招惹周宝昌了吗?你今日竟敢当街殴打他,你太恣意妄为了!”
“是他先抢我的马!”他梗着脖子喊道。
陆知州眼中闪过忧色,又甩了一鞭子,厉声道:“你还敢狡辩!”说着,又是一鞭子甩过来,陆韶宣这回没避开,而是生生挨了一下。
长鞭落在他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陆知州的眼神紧了一下,握着鞭子的手也不由抖了一下。
“他爹是周太守,我就该让着他了吗?他敢抢我的马,我就是要揍他!下次再招惹我,我继续揍!”说完便转身上了马,骑着马便跑了。
陆知州一急,喊道:“宣儿——”
陆韶宣纵马飞驰,经过醉香楼时,他突然勒住了缰绳,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心道:挨了鞭子就罢了,总要填饱肚子吧!
跳下马,将缰绳丢给门外的伙计,便进了酒楼。一进去冲掌柜丢了一锭银子便往二楼走,谁知竟被拦下了:“陆公子,二楼满了!”
陆韶宣本就顽劣,此刻沉着脸,脸上还有伤,掌柜有些生怯,正准备说些好话时,便见二楼一位姑娘开口道:“陆公子,我们家姑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