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谓的蝙蝠衣,是鬼谷门总角队的标志,此衣用飞鱼皮制成,衣上满是褶皱,伸展开来,呈蝙蝠之状,非常大,穿戴之后,不论多么瘦小,都会紧在身上,便于行动,是后世夜行宝衣之祖。
鬼谷门有一帮大不过十七岁,小不过十二的孩子们组成的总角队,专门执行暗杀任务,至于杀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自从鬼谷子下山以来,其弟子建立鬼谷门,几百年传承至十六国,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只有隐门中,有些消息灵通之士,捕风捉影提起过鬼谷藏金之事。
后世之人看史书古籍,都会发现一个问题。
在汉代以及之前,赏赐有功之臣,赏金能到百余斤,少者也有十几斤,汉以后,却越来越少。
到了清末民初,一根金条算是大财了。
而纵观整个历史,中土对外贸易,没有逆差的时候,黄金并没有大量外流。相反,西班牙葡萄牙打开南美商路之后,黄金白银大量涌入中国。
究其原因,就是鬼谷藏金。
几千年来,鬼谷门在有计划的谋取黄金,囤积大量黄金,到十六国时,这项计划已经如火如荼的实施几百年了,大量黄金不知所踪。被鬼谷门人藏了起来,不知道干什么用。
在萧童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没人知道鬼谷门藏金的真正秘密。当然此时的萧童还不了解鬼谷门,连鬼谷门的蝙蝠衣他也认不出来。
倒是风卧云认得这身衣服,失口叫道:鬼谷门总角军?
穿蝙蝠衣的少年,个个脸上透着稚嫩,其中稍微年长的一个站出来说道:老头,还算你识相,既然认得我们,就快逃命去吧,此女是不是蚌娘?
萧童反应比较快:蚌娘是谁?我们是蚬户,兀自姓萧,不姓蚌。
那少年脸上虽稚嫩,心里却老成,对身后众人一挥手道:先不管这女人姓萧还是姓蚌,绑回去再说,主上交代,旦有女人从海上出来,便缚绑回去,不论是谁。此女能值黄金十车。大意不得,兄弟们,上!
刘郎伤势还很重,但此时顾不得伤,只身挡在蚌娘身前道:量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孩童,何敢造次?
那个老成少年手上空无一物,扬起右手,冲着刘郎一指,紧接着袖中一口飞刀射出,飞刀后面带着一根细丝,呈血红色,飞到飞出的速度并不快。
莫说是刘郎这种江湖中人,就是萧童这样一天没练过的人,手持一根小木棍也能轻松将飞刀拨开。
萧童瞥见刘郎轻蔑一笑。自己重伤之下,完全没有把这所谓的总角军放在眼里。
就在老成少年袖出飞刀的一瞬间,风卧云高声叫道:有话好说,切莫动手。
风卧云高声喊话的同时,手中抛出一物,直抛向十数个少年脚下。
风卧云抛出的那物还没有落地,老成少年袖出的飞刀已经到了刘郎的面前,刘郎用手中的刀轻轻一拨,将老成少年的飞刀横打出去。
就在刘郎的刀碰到飞刀的一刹那,十数个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袖出十数支飞刀,这十数支飞刀与老成少年打出的不同,这十数支刀,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
原来老成少年只是吸引刘郎注意力的,故意打出一支稀松平常的飞刀,让刘郎用刀去拨,或者躲闪,等抽刀难回或立脚不稳的当口,其他少年真正打出鬼谷袖中刀,防不胜防。
只听到噗噗几声,十数柄飞刀全部射进刘郎身体,又听到噗噗几声,飞刀被血红的丝线抽回,每柄刀抽回的时候,都在刘郎腹部撕出一个大口子,带着段肠子之内的内脏。
一瞬间,刘郎的腹部被开了个脸盆大的口子,内脏都被掏空了,残忍至极。
刘郎跌倒在地,脸色扭曲,蚌娘哇的一声大哭着扑上前去。
刘郎用最后一丝气力对蚌娘说了句:没有我,你会更安全。
萧童愣在一旁,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虽然来到后赵国第一天就见识了人头,但毕竟离得远。如今离着刘郎只有五步之遥,见他血流一地,死相凄惨,怎不惊愕。
刘郎说的那句,没有我,你会更安全。话意深远,刘郎早就思考过,如果自己离开蚌娘,蚌娘也许已成某国王后,锦衣玉食暂且不论,蚌娘也不追求那些,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但蚌娘并不同意他的说法,蚌娘曾对他说,如今诸胡狼践中原,嫁入一国,成为王后,更不安全,今年国在,明年或许就亡国了。一个枭雄蜂拥而起的年月,还是做小老百姓的好。
蚌娘的淡泊,让两人坚持走到了今天。
多少风雨都走了过来,见过千军万马,也见过隐门奇士,每一次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谁承想会栽在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手上?
谁都没想到这群小孩子手段如此狠辣。
刘郎内脏被掏空时,风卧云跑出去的东西才哐当落地。
萧童定睛一看,竟是一辆小车,有四个轱辘,车的四围都用漆裹着,车的顶上安装着一个小铜铃铛。活像后世小孩们的玩具小车。
萧童不解其意。
小车落地之后,只听铃铛一声响,所有的蝙蝠衣小孩都向小车看去,眼睛发直,不能他顾。
紧接着那小车轱辘一转,嗖的一声向西跑去,那十数个蝙蝠衣少年,放着蚌娘不去绑,紧紧跟随小车向西跑去。
后来萧童才知道,这东西叫引涎车,是墨家木字门独有的机关小物件,引涎车内藏迷心药,一旦车落地,药力就发,只有站在风卧云七步之内,才不会有事。
引涎车方圆三丈之内,都会被其迷心,然后带着被迷之人到处乱窜,知道被迷之人精疲力尽累瘫在地上,不休息个一两日,甭想恢复过来。
风卧云本不想让刘郎出手,一来刘郎身负重伤,二来摸不着这帮总角军的手段,所以先抛出了引涎车,结果还是晚了,引涎车没有落地,刘郎已经被杀,可见这帮总角军平时训练之凶狠。
蚌娘已经哭得肝肠寸断,风卧云生怕他哭晕过去,在旁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如果换作一般人,肯定会埋怨风卧云:你既然有手段退敌,为什么不快点,非要等到人死了才出手。
其实风卧云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刘郎轻敌,大家想法设法和萧童那样跟老成少年攀谈两句,就可以给风卧云留足时间,将引涎车抛出去,兴许一个人死不了,但刘郎太过性急,护花心切。最终馋死当地。
蚌娘是坤极之体,乃通达之人,自然知道风卧云已经尽力,并没有埋怨任何人。只是痛哭不止。
风卧云见不是事,急忙从身后背的北斗天玑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陷地机,仍在地上,那东西下面有六只青铜齿,嗡嗡作响,不一会刨出一个土坑来。
蚌娘抱着刘郎的残驱,已经哭没了声。
风卧云递眼色给萧童,萧童会意,两人不由分说,将刘郎的残驱从蚌娘手里夺了出来,就在巨石之下掩埋,草草盖上了土。
风卧云搀住蚌娘说:有望海巨石做记号,等你安身立命之后,再来给他立碑不迟,眼下不知有多少寻你的斥候就在左近,不能久留啊。
坤极之体非同一般,蚌娘忍着心中剧痛,擦干眼泪,对风卧云道:风先生说的是,这就走。
风卧云将轩辕自走车从巨石旁的荒草中推了出来,扶着蚌娘上车。
三人一路往北驶去。
路上,萧童小心的问蚌娘今后有何打算。因为蚌娘青梅竹马的恋人已死,她不可能单身太久,也许之前经历的这些离乱,经过多少年回头一看,竟觉自己傻兮兮的。
结果蚌娘说道:不知道,但我会为刘郎守节一段时间,今生绝不嫁君王,我恨君王,恨那帮黑衣少年。
此时蚌娘尚且不知黑衣少年是鬼谷门的人,只有风卧云自己知道。
萧童静默无语,不想再说别的,看得出来蚌娘心中的痛楚,如海浪滔滔,没晕倒过去,已经是坤极之体在支撑了。他和风卧云也很悲伤,一个活生生的人,曾有自己的生活希望,曾有自己的奋斗目标,曾想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安乐的家,就这样惨死了,怎不叫人心痛,观者落泪。
轩辕自走车在夜色中悄然进发。
大不幸中肯定蕴含着大幸,这一路行来,官道上竟一个人也不见。也没再遇上搜寻蚌娘的队伍。
到海门关时,已是凌晨。
风卧云找了一家邸店住下,蚌娘竟在房中一日一夜没有出门,只喝了些清水,对墙流泪,想一会哭一会,极是伤心。
等到第三天清晨才从房中出来,用了些粟饭加盐菜。
因为萧童仍是女装,所以不便出门,这天便由萧童留下来守护蚌娘,风卧云出去打探些情况,想办法将蚌娘送入孟府。
此时邸店都是平房,围成一个大大的院落,院落中有车马,风卧云的轩辕自走车,已经停在邸店外二里,一个隐蔽的地方。
萧童坐在蚌娘的房前,望着院中的水井发呆,思考着如果搜寻蚌娘的人来了,自己该如何应对。
打是打不过的,寒铁乾坤圈分不开就是个死,想起刘郎的死相,萧童有些恶心。寒铁乾坤圈只有风卧云用琉璃颠倒鞋跌自己一跤才能分开。可自从跌了那一跤之后,萧童再也不想来第二下了,时隔两天,胸口还有憋闷感,那双鞋打死也不穿了,今天要是再来这么一下,旧伤之上添新伤,非吐了血不可。盛年吐血,在这个没有西医的年代,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指不定哪天因身体虚弱,感染风疾,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自己就挂了。
堂堂的墨家至宝,寒铁乾坤圈,绝不是这样使用的。这一点萧童心里十分清楚,只是苦于找不到方法。
墨家的机关之术,非常了得,风卧云从北斗天玑箱里随便拿出几个物件来,其功用就已匪夷所思。这还是墨家玉碗城失落几百年,真正的核心技术早已尘封,光是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就足以震骇人了。
想到此处,萧童暗下决心,既来之则安之,一定要找到玉碗城,找到解开寒铁乾坤圈的方法,也不枉来此一遭。
如果这时有人发现了蚌娘踪迹,来此抢人,自己就带着蚌娘先逃,海门关巷陌纵横交错,地形复杂,骑马根本追不上。
正想着呢,只见风卧云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了,脸上挂满了喜气,看见萧童坐在门前看井,老远就招手道:天助你我!
萧童急忙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风卧云没有立即回答,将萧童推进蚌娘的屋中,蚌娘独自面壁坐着,仍伤心不已。
风卧云开口道:孟府孟青颜的女儿,孟道怜今年一十九岁,要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