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引起注意
这话要是程若瑶说的,那就是十成十的讥讽。
可偏偏是程若兰,她从来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说程令萱漂亮,多半只是想客套地夸一句罢了,却不想成了个睁眼瞎子。
那边程萧萧直接大笑起来,拍着手说。
“三姐,你觉得五姐俊?莫不是开玩笑吧哈哈哈哈哈哈。”
程若兰自知夸错了地方,抿了抿嘴,有些不安地往程令萱那儿看去。
怕这位五妹真觉得自己是在挖苦她,徒惹人伤心。
程令萱却没工夫想这些事,她一门心思在萧氏身上。
莫不是,她看出了些什么?
今日走得急,也不知黑粉有没有擦匀。
萧氏静静地等程萧萧那个蠢丫头笑完,才开口。
“是吧,我也纳闷呢,咱们五姑娘何时竟长得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就是出阁的年纪……要早早地挑个夫家才好。”
顾姨娘幸灾乐祸地看着苏姨娘,想她女儿程慧娘被萧氏配给了个不能生养的废物罗家公子罗均,她险些气死在当场。
如今这“好事”终于要临到程家的别个姑娘头上了,她岂能不痛快!
“好事啊,五姑娘,你可要听大娘子好好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顾姨娘柱着下巴,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苏姨娘却脸色煞白,她最怕这一遭。
程令萱微微一笑,开口道。
“母亲不急,令萱头上还有三姐四姐,各位姐姐们还没说上好亲事,如何能轮得上我一个五丫头抢先?”
她这么一说,便把话头引到了萧氏的两个女儿身上去。
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萧氏不要再让自己上前去了。
可惜萧氏心意已决,今日非得好好瞧瞧这个不声不响的五姑娘不可。
“兰儿和瑶儿我自有打算,只是提醒苏姨娘也要好好打扮打扮五姑娘才是,不要到了年纪没人要,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
萧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继续说。
“正好,五姑娘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瞧好了好去寻跟你相配的公子。怎么,姑娘大了,叫不动了?”
萧氏这么说,就是一定要程令萱过去了。
苏姨娘坐不住了,刚想开口,却被程令萱摁住。
她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程令萱摇摇头。
自知今晚左右躲不过去,苏姨娘又何必在此时白费力气。
程令萱应了声“好”,便起身向萧氏走去。
十几年的伪装打扮,谨小慎微。
十几年的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招来一点点关注。
十几年不曾与父亲亲近,不敢在父亲面前表现。
不敢露出半点锋芒,就怕招来萧氏和姨娘们的妒忌。
委屈吗?一定是委屈的。
恨吗?程令萱却说不出来究竟恨不恨。
毕竟这条路是苏姨娘选择的,选择掩埋自己的性格,埋没自己的才华。
变成一粒可有可无的灰尘,变成一抹彻头彻尾的灰色。
如果不再伪装呢?如果就此被人拆穿。
如果从今往后真的能以真面目示人,如果可以尽情地释放光芒,她会怎么样呢?
萧氏、赵氏、顾氏,乃至叶氏,这些人会把自己撕碎吗?
短短的一段路,程令萱却觉得已经走过了往前十几年的卑躬屈膝、畏首畏尾的时光。
她只有十五岁,却觉得自己演得好累。
一步一步,程令萱仿佛已经洗净铅华。
站在萧氏面前的时候,她幻觉自己已经用真面目在与她对视了。
这边程令萱的心思百转千回,那边萧氏内心也风起云涌。
她眼睁睁地看着往常那个丧眉搭眼,毫不起眼的五姑娘每走一步仿佛都在退去一点灰烬。
那双往常总藏在睫毛后的眸子一点一点清晰,一点一点聚焦,一点一点放出摄人的光芒。
萧氏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五姑娘吗?
不,也许她根本就没认识过程令萱。
或者说,这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见过真正的程府五姑娘。
她甚至有些退缩,但很快就在心里唾骂自己没有出息。
竟然,让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小丫头的片子给唬住了。
这时候退缩,岂不是这几十年都白活。
程令萱就在萧氏天人交战的时候,在她面前站定。
她虽已十五岁,但因为吃得差,身体发育不好,长得比平常十五岁的女孩儿要矮小一些。
萧氏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未知的恐惧。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把程令萱拉近了。
眼神像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刮在程令萱的脸上。
刮得程令萱甚至产生了幻痛,似乎真的有刀子在狠狠地刮她的脸。
恨不得把她脸上的脂粉,皮肉,筋骨,全部都刮去。
程令萱忍着齿寒让她看,两张脸离得极近,眼睛几乎要对不上焦。
程令萱说不出心里究竟是恐惧,还是隐隐的期待。
想让她们看见自己真正的样子,想看她们为之震惊。
终于,萧氏开口道。
“五姑娘,你脸上脏了。”
世上,再没有比美玉蒙尘更让人痛心疾首的事了。
可到了后宅,叫这些女人发现尘下美玉却比剜心还叫她们痛。
想在深宅里活着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牢牢抓住老爷的心,宠冠后宫,叫别人再不敢动你分毫。
一是彻底做个透明人,从此做棵路边的草,好叫所有人都忽略你,看不见你。
剩下的人,有的趋炎附势,幻想能站对队伍,从此攀上大腿勉强度日。
还有的自作聪明,依靠这样那样的小手段得一时风光,却很快就被这深不可测的后宅咬碎。
无论是现在大权在握,看起来无限风光的萧氏。
还是自甘透明的苏姨娘,亦或是赵、顾、叶之流。
无不使尽手段,费尽心机地寻找自己一条生存下去的路。
这些女人在高阶大门后,拼命地挤压别人的生存空间。
只为了在这四方狭小的地方,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人人可怜,人人可悲,人人可恨。
彼时,程令萱还不懂这畸形可怖的环境和每个人的苦楚。
她尚未摸透自己的痛苦,哪有心思去可怜别人。